宁端是今日一早被急宣入宫,才得知王家出了事。
王家是席向晚母亲的娘家,席向晚和他们也一向亲近。
于情,他似乎应该找席向晚知会一声;可于理,王家涉嫌通敌叛国,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透露给旁人的。
若不是都察院要督办此事,宁端也未必会接到皇帝急召入宫。
更甚者,宁端根本没有纠结的机会。他刚出宫门,都御史就已经带着官兵赶来同他汇合,浩浩荡荡直接去了王家。
而宁端一到王家门口,就看见了席府的马车。等他走进门里,果然看见了席向晚的身影。
迎着她平静的视线,他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颌。
她会不会怪他?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圣旨?”都御史洋洋得意道,“圣旨没有,圣上口谕有一份,王大人听是不听?——传奉圣上口谕,通北参将王长鸣,河西参将王长期,监守自盗,里通叛国,十恶不赦,天地难容,即刻捉拿投入刑部大牢待审,钦此。”
他像是有意似的,将声音拖得老长,念完钦此二字后,捏了捏自己唇上的小胡子,一笑,“王参将,束手就擒吧?”
“不可能!”席元衡厉声道,“王家满门忠烈,对皇上忠心耿耿,更是开国功臣,怎么可能通敌叛国,简直是——”
“大哥慎言。”席向晚伸手握紧了席元衡的手臂,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后头小声道,“这可是圣上口谕。”
席元衡闭上了嘴,席向晚似乎都能听见他两排牙齿用力咬在一起发出的切齿声,不得不双手握了上去,生怕自家大哥一时冲动犯了大事,将自己也先赔了进去。
虽说来三个席向晚也是拽不住席元衡的,但她的担忧席元衡还是收到了。他红着眼眶转头看向王长鸣,“二舅。”
王长鸣的神情倒是比一开始轻松不少。他摆摆手,“圣上不会冤枉无辜之人,我便去牢里转一圈,总能等到平反。”他说完,任由官兵上来将他拿下,侧头对席向晚笑了笑,“晚丫头別怕,二舅很快就回来。”
席向晚松开了席元衡的手,点点头,对王长鸣笑了笑,“您在牢里也别担心,一定很快就能回家的。”
都御史哼了一声,“通敌叛国,诛九族的罪,王参将,此一去,你恐怕是再没机会参我一本咯。”
王长鸣轻蔑地瞥了眼小人得志的都御史,等戴上了镣铐便自己往前走去,根本不像是刚刚被缉拿的犯人,倒是都御史自己羞恼交加地唉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宁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是和其余官兵一样的背景板,转身便落在最后离去。
众目睽睽之下,席向晚也没有贸然出声叫住他。
这一趟来访,算是证实了席向晚心目中的猜测。王家的出事,提前了。
她拽了拽席元衡的袖子,轻声道,“大哥,我们还要告诉舅母和外公这些事情呢,等回了府,还有父母亲和三哥。”
席元衡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你说得对。正是这时候才不能自乱阵脚,大舅二舅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奸计想害他们——我去找外祖父,你去见舅母,半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回席府。”
“好。”席向晚轻轻应了,又道,“和外公说时,你含糊着些,他年纪大了,我有些担心。”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席元衡点头。
两人匆匆去见了亲人之后,又离开王家赶回了席府。
原本在院中算着账、等儿子女儿回来用晚饭的王氏猝不及防地听了二人传回的噩耗,险些将手上新作的算盘给砸了。
她难以置信地扶着桌子,“大哥二哥对钱权都无贪欲,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圣上怎么能——!”
“母亲。”席向晚扶着王氏重新坐下,用眼神使唤席元衡去倒茶,边轻声漫语道,“您别担心,王家一家门是什么样的人,满朝文武都知道,这般毫无证据的抵赖,圣上明鉴,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只是这些日子,可能王家难过一些,家中只剩外公和二舅母,也许需要您多帮扶着点。”
“我知道,我知道……”王氏喃喃自语着坐下,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泪水盈满了眼眶,“父亲可怎么受得了……”
席元衡那边沏了茶,小心翼翼端到王氏旁边。
王氏哆哆嗦嗦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二哥他……被带走时,怎么样?”
“二舅舅比大哥冷静得多,还反过来安慰我们别担心,说圣上很快能还他清白。”席向晚语气带着两分轻快,“所以呀,您也别太担心,可别把自己的身子骨累坏了。”
在席向晚和席元衡的反复安慰之下,王氏才平静了下来,打发他们回各自的院子去了。
出了院子后,席元衡和席向晚脸上不约而同地多了一分沉重。
“事情没这么简单。”席元衡沉声道,“兹事体大,若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圣上不会直接下令将人投入大牢。”
“总不能让母亲担心,她心思重,最近又刚开始掌家,太累了,容易生病。”席向晚跟在席元衡身旁,声音很轻,“别说外头,席府之中,很快也要有不安分的人冒头了。”
“三房,还是四房?”席元衡的眉皱得更紧,“这些家里长短我也弄不清楚,你和母亲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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