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就知道席明德不会关心儿子的生死,而是在意他自己和席府的安慰,临到了这时候,听见席明德嘴里吐出的话语,席向晚还是微微冷下了眼神。
席明德恐怕一分一秒都没想过要救她的父亲,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明哲保身地将大房所有人直接扫地出门,免得把他自己也搭进这桩案子里去。
“父亲,听说被带走的人有许多……此事牵扯甚广,王家恐怕是没救了,如今大哥也被捅了出来,咱们还是要尽快想想办法,别损害了一家人的利益。”席存彰开口道,“实在不行的话……”
席明德听着四子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如果实在不行,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王家是清白的,我夫君也是。”王氏咬了咬牙,她抬高声音打断了席存彰的话,“圣上绝不是颠倒黑白之人,假以时日,案子查清,他们自然就会被放回来。”
“放回来?”席明德冷笑,连连摇头,“都察院督办的事情,翻案是不可能的!王家已经是无可救药,我却没想到老大也——孽子,孽子!早知道有今天,我早就……”
早就如何,席明德没有说出口,唐新月却猜到了他的未竟之词。
席明德想要废了嫡子、让庶子承爵,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嫡子自废、死干净了、又或者犯了重大的错误,承爵的人都轮不到庶子。
可大房一直规规矩矩的,唐新月和席明德都抓不到错处,只能算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逼席存林自废,可有席老夫人镇着,席存林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同意,僵持了这么多些年都是不了了之。
可现在……席明德有了最好的机会和借口将嫡子废去。
一来,能保全席家;二来,又能够顺利地移花接木,简直是再两全其美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席明德阴沉的脸色才放松了两分。
“自从儿媳过门,父亲就一直教导,席府所有人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氏冷静下来,说道,“如今夫君平白遭难,若是父亲和家中叔叔们不全力救助,在旁人眼中,会怎么看待咱们席府?”
席明德一噎,脸色难看起来。
席存彰义不容辞地帮父亲找了说辞,“那也得看遭难的人犯的是什么罪!通敌叛国,掉脑袋的事情,大嫂还想劝父亲和席府淌这趟浑水,不知道是何居心?”
王氏看都没看席存彰一眼,她继续盯着席明德道,“我虽只读了几本用不上的书,也见先贤说过,修身齐家平天下。若是连区区自家也护不了,如何为圣上排忧解难?”
“如今是圣上要办他!”
“只是不知道御史们是不是也这么想了。”席老夫人在旁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席明德气得脸色通红,可又知道王氏和席老夫人说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他的嫡子被投入狱中,在他的政敌眼中,这是一个大把柄,可以找各种理由弹劾。可席明德也知道,无论自己这时候怎么做,那些人都会对他落井下石,还不如干脆狠狠心,长痛不如短痛,自断一臂,剩了以后的麻烦。
但这话说出来太过绝情,就算在自家,席明德也不敢说出口,生怕万一传了出去,被人唾骂。
于是,他只好黑着脸说道,“老大的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去打听,多少让他在牢中少受些苦。接下来的日子,家中所有人尽量不要外出,更不要在外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请家法!”
众人不论心中脑中想的是什么主意,都纷纷低声应了是。
席明德疲倦地按按额头,挥手,“都散了,散了。”
“晚丫头,来。”席老夫人招手。
席向晚上前几步,熟视无睹地路过席明德面前,扶住了席老夫人,同她一起慢慢踱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静静地走着,直到进入了席老夫人的屋子里,赵嬷嬷回身把守在门外,席老夫人才开了口,“昨日,宁端是不是来找你了?”
席向晚垂眼扶着她做好,才点了点头,“是。父亲只要在汴京城的牢中,多少能受他一些照顾,祖母安心。”
席老夫人叹息着握住席向晚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你父亲定是清白的,可为何名字会被放在奸细之中,倒是令人生疑。我原以为是有人对王家出手,可今日之事一出……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怕只怕,你父亲虽然是无罪之身,也要成了别人的陪葬品。”
“不会的。”席向晚冷静地说道,“既然父亲极有可能是被连累的,那反倒救出来会更加容易,只要走对了门路,一定会没事。我更担心的,反倒是母亲的娘家那一头。”
“王家是开国功臣,当年和席府也有渊源,只是如今也淡了。”席老夫人摇着头,“王家带过大庆八成的兵,是大庆的中流砥柱,是什么人竟然会对他们下手?”
席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席向晚似乎感到一道灵光从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飞走不见。
王家对大庆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上辈子和这辈子,为什么都会不明不白地成了叛国之人,这究竟能给幕后黑手带来什么好处?
是别国奸细的阴谋诡计吗?
可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庆也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战事,四皇子登基称帝之后,反倒比先帝在位时更加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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