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席府马车后,席向晚才低头细细思索起来樊子期刚才说的那些话。
联系她五年中对于樊子期的了解,反复推敲之后,她认为信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上辈子,樊家并没有这么早就出现在汴京城中,还是如此高调的亮相。席向晚记得清清楚楚,通敌叛国一案前后查了足足两个月,在这之后,樊子期才突然出现在汴京城中,不顾当时是什么局面,找人到席府向她提了亲。
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差,席向晚在九月十五那日见到樊子期时,才会那么惊讶。
也就是说,王家从出事,到被处决,这过程中,樊子期并不在汴京城里。岭南和河西隔得那么远,他们出手拦截那封信的可能性不大。
可能证明王长期清白的最后一丝希望,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却仍旧没有送到都察院、送到皇帝手中、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席向晚动作十分缓慢地摩挲着自己的指骨,一节一节地按过去,想再联系上更多的情报,得出一个更可靠的推论。
这封信,要么是没有送到该送的人手里,要么就是,即便送出去了,也根本无济于事。
前者也就罢了,是送信之人半路遇难,或者错信他人;可如果是后者的话……
席向晚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对了,这就全部都联系得上了!——她怎么会二十几年都没有想明白呢?
大庆有八成的军队都曾经受过王家的带领,即便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在外打拼,留存下的声望也仍然是势如中天。
可这样庞大的声望,会不会也显得……炙手可热呢?
第一天王家二位参将被捉走的时候,从朝堂到民间,多的是人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第二日的早朝上,大臣们还没来得及一个个为王家鸣冤,先被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抓了一批人投入牢中,这才让早朝安静了几日。
更不要提,在都察院带人冲进王家之前的一两个时辰,就连被急召入宫的宁端都不知道王家出了事!
席向晚一直以为在王家覆灭的背后隐藏着的或许是敌国,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家族,更可能是军阀内斗,可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皇帝铁了心要将王家拆散。
而且,这一辈子,皇帝做得比上辈子还要彻底,连王家的女婿,他都杀鸡儆猴地给抓起来了。
都说都察院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尖刀,席向晚却忘了,这刀的刀柄,只握在皇帝一个人的手里。
当他高高举刀砍下的时候,谁想要反驳求情,那都是不允许的。
王家是无辜的,而放纵、甚至可能刻意策划了这一切的,正是王家一心效忠的皇帝。
席向晚不由得咬紧牙关微微打了个寒颤,想得太过入神,竟都没察觉到马车停下。
安安静静坐在她身旁一路没说话的碧兰等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唤道,“姑娘,咱们到了。”
席向晚慢了半拍地抬起眼来,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才觉得好受了些,“扶我下去吧。”
她虽然表面恢复了冷静,心中仍然如同一团没了头绪的乱麻。
原本席向晚手中已经有了巨富,准备用这些钱财向手头吃紧的四皇子换取二位舅舅和她父亲的平安,可如果要对抗的人是九五之尊,这些俗气的钱财,已经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她的计划几乎被全盘打乱,还需静下来细细思量才能想到新的办法。
碧兰先下了马车,摆好小凳后,担心地伸手扶着席向晚下马车,“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受凉了?还是刚才那……那人令你不高兴了?”
“我没事。”席向晚轻轻摇头,站定身子之后,一抬眼正好看见席府门边走过来一个看起来相貌普通得实在过分的女人。
这女人几乎是一看就忘的脸,哪怕盯着她看上好一会儿,再转开视线,也无法回忆起她的模样。
这样平凡到极致的长相反倒是很难得的,席向晚在樊家就见过他们专门搜集这种模样的人训练作各种用处。
因此,当这个女人迎面走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
平凡女子走近后,低声唤道,“姑娘。”
“你找我家姑娘有什么事?”碧兰立刻警觉地挡在了席向晚面前,横着双手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受人之托,给席大姑娘带一件东西。”平凡女子低眉顺眼地说着,将掌心摊开,缓缓送到了碧兰的面前,“劳驾这位妹妹替我转交了。”
碧兰接过那东西看了眼,竖起眉毛,“簪子倒是挺好看的,姑娘好像也有一根一模样的,谁让你送——”
平凡女子没理会碧兰的话,见她接了簪子之后,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步程极快,很快便消失在一处暗巷的拐角处。
“哎,你跑什么!”碧兰跺脚,转头对席向晚道,“这来路不明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干不净的,万一姑娘碰了生病了呢?”
小丫头见过包氏和席卿姿上次用的那秘药之后,对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生怕自家姑娘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给人害了。
席向晚却将目光扫过了她手中那支栩栩如生的桃花簪子,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不碍事,是我认识的人送来的,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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