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人,他早朝迟来一两刻钟,等在大殿里的文武百官也不敢有什么抱怨,只是精明的就一个个知道:今日又要出事儿了。
四皇子站在百官前头,嘴里还咬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草茎一晃一晃的,身旁有人和他搭话想问些什么,也都被他斜睨着滑不溜秋地给含糊过去了。
说实在的,四皇子有点开始佩服席向晚的能耐了。
计划的每一步都按照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女人的预料进行着,如果不是她是个姑娘,四皇子都想将她笼络到手下当幕僚。
不过当不了幕僚,当幕僚之妻也是一样的。
就在四皇子琢磨怎么让宁端娶了席向晚时,皇帝终于姗姗来迟,他身旁跟得最近的却不是往日里的大太监,而是多了张虽然不上朝、却无人不认得的面孔。
——宁端!
想到王家的案子正是都察院督办的,而宁端比陈都御史还能代表都察院这三个字,满朝文武里胆子小一点的都开始腿打颤又冒冷汗了——上次都察院搞大事的时候,可是当庭直接拽了十几名大员去牢里啊!
四皇子眼疾手快地将草根从齿间揪出来随手一丢,和其余人一道行了礼。
宁端默不作声地在皇帝的示意下站到了他的侧旁不远处,并未和众臣站到一起,这显然的差别待遇更是令人心惊。
因此,原本就气氛沉闷严肃的早朝,在今日就更是凝重了几分,原本打算上奏陈情些什么的人,也都默默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但还是有人看不懂眼色,比如知道自己的手下被宁端不问青红皂白全数投入了牢中、还将那半封重要的密函直接夺走了的六皇子。
且说那日席泽成从席向晚处得知了王长期写了一封能让自己洗脱嫌疑的密函送往汴京之后,立刻觉得这是六皇子在皇帝面前扭转自己负面形象的好时机,匆匆入宫告诉了六皇子。
六皇子一想,就心动了:送这密函必然是一件送命的活,如果王长期真是无辜的,那定是有人在暗中要他死,那人必定不会让信顺利进入汴京城。而假使他能成功将那封信护下来,亲自送到皇帝手里,免得忠臣蒙冤,自然是大功一件,一定能使父皇对自己回心转意!
于是,六皇子匆匆点了自己手中能用的人,也没告诉自己的母亲皇贵妃,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汴京城。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撞见一队说自己是樊家的人不说,还被都察院在中间截了胡!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抢攻吗?
因而,一确定宁端今日就能回到汴京,六皇子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对策:他当然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弹劾都察院,而是要抢在都察院面前将一切都说出来!
大太监就一喊“有事起奏”,六皇子变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低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说。”
四皇子有些诧异地横了六皇子一眼,不知道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竞争对手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难道是想告他一状?这可不太容易。都察院去接信,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可六皇子,却是不知道怎么被席向晚骗了,自己偷偷派人去的,这还能倒打一耙?
他正想到这里,熟料六皇子直接铿锵有力道,“儿臣认为,王家王长期、王长鸣二位参将,对大庆忠心耿耿,保疆卫国十几年,对朝廷、对父皇绝无可能有异心,请父皇明察!”
四皇子闭了闭眼,才没让眼睛翻到天花板上去。
他这位蠢得可以的六弟,恐怕到现在也没看清楚究竟是谁想让王家死。
这时候,帮王家说话的人,都是在害王家。
出生在皇家、本应该能看得懂这些的六皇子,却连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席向晚也比不上。
四皇子用眼角余光瞄了瞄皇帝的脸色,心道恐怕今日一切都要遂了席向晚的愿了。
本来没有六皇子这突然哭天喊地要为忠臣洗清冤屈这一下,王家也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因为那封不能见光的信已经被传出去了,皇帝无论再怎么想除去王家给下一任皇帝铺路,也不能硬是指鹿为马。
而六皇子这一出嘛……就完全撞在了枪口上。
天下间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席明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只不过是选了这一天休沐,却是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席向晚从席老夫人院子里回来时,碧兰和李妈妈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房中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李妈妈道,“大少爷和三少爷处都通知了,大少爷派人回话问姑娘和夫人暂时打算落脚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先去大哥那里住了。”席向晚笑道,“正好是现成的。况且……也不必做多久。”
“我也是这么想。”李妈妈跟着笑,她手上动作利落地将东西分门别类排好,“大少爷说了,若是姑娘没有别的打算,就直接过去,他派人回去通知过了。”
席向晚的大嫂齐氏就等在王氏的院子里,见到席向晚带着人来,略微圆了些的脸上露出怒容,“阿晚莫气,我和你大哥那院子虽然不大,但住这些人也绰绰有余了,马上就走,谁留都不听!”
席向晚点头赞同她的话,“谁留也不听。”
一行人带着细软行李等往外刚走出青澜院,就见席远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跑过来,见着席向晚和王氏,松了一大口气,连连作揖,“大夫人,大姑娘,老爷说了,方才的是气话,您二位可千万别当真,这青天大白日的就搬出去,外头的人可怎么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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