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才跪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的私兵直接伸手将他扶住了。
其中一人沉声道,“殿下马上就要成为皇帝,怎么能再向人下跪呢。”
六皇子一想很有道理,撑着膝盖又给站稳了,顿时觉得方才的自己非常丢人,气红了脸,“我能带人闯进皇宫、将父皇堵得无路可走,若是真有人能拿这样的我当枪使,不如皇帝给他当算了!”
“樊家?”永惠帝冷笑,他的手掌重重拍在龙案上,“难道你以为樊家真心想扶你上位吗!”
“当然了。”六皇子整整自己的衣衫,仍然得意于自己用易姝将樊子期绑在了床上的计策成功,“若不是樊家的大公子帮忙,我或许还没有这么容易闯得进来呢。我已经许诺过他,只要我成了皇帝,他不仅能成为长公主驸马,更能得封世袭国公的头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六皇子背后的几名私兵互相对视了一眼。
宁端虽然没说话,但心中确实觉得有些遗憾:要是樊子期真和六公主成婚就好了,他再也肖想不了席向晚,武晋侯的嫡女是不会去给人当妾室的。
“只你这般的眼力,就当不了皇帝。”永惠帝站起身来,他慢慢地将桌上还沾着血点子的手诏缓缓卷起,双手扶着横放在了桌上,而后才接着说道,“你问问你身后这些人,他们是不是樊家派来的。”
“当然是了。”六皇子嗤之以鼻,“否则——”
“殿下,不要再和他废话了。”私兵抢话道,“这是在拖延时间,唯恐生变,还是赶紧弄到让位的诏书吧。”
六皇子猛然惊醒,“是啊父皇,快写一封新的手诏,就说你需要颐养天年,觉得六兄弟中只有我能担此重任,因此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和玉玺都交给我吧。”
永惠帝摇头叹息起来,他缓缓从龙案后头踱步出来,立在宁端身旁。
只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就能让这位帝王血溅当场,可因着宁端就横刀挡在跟前,六皇子和他身后的私兵居然没有一人敢抢上前去冒险。
——刚才冲上去了的人,尸体还死不瞑目地躺在宁端脚下。
“父皇,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围了起来,你逃不了的!”六皇子有些焦躁地提高了声音,“将参加宫宴的大臣们都送出宫之后,我已经命令禁卫军将皇宫封锁,除非是想担上谋反的罪名,否则谁敢擅闯皇宫?只要你立刻写下让位的诏书——”
“诏书,我已经写好了。”永惠帝慢慢道,“那上面不是你的名字。”
六皇子瞪大了眼睛,“你写了谁?是不是老四?他除了碰巧是皇后生的以外,到底还有哪一点比我好!”
永惠帝没有理会他的怒吼,他弯腰又咳嗽了几声,才疲惫地摆摆手,“宁端,差不多了。”
六皇子心中顿时一沉,“什么差不多——”
话音未落,宁端翻转手腕将铮亮的佩刀往旁一挥,龙案上的青花瓷杯哗啦一声砸碎在了地上。茶水和地上的血迹迅速融合在一起化成一团浅色的血水。
下一刻,御书房外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像是一声号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待命在御书房外的官兵们乌压压地将御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推开御书房门的正是身材魁梧的王虎。他满身杀气地单膝朝永惠帝跪下,铿锵有力地禀报道,“启禀陛下,闯入宫中的贼子已经统统被围困在太和广场,只等陛下最后一句命令!”
“不可能!”六皇子难以置信地大喊起来,“宫中明明已经全都是我的人了,母妃说过那段明贵早就安排好——”
王虎咧嘴一笑,他将手里提着的一个东西往六皇子脚下抛去,扬声道,“六皇子说的是这乱臣贼子的话,下官已经让他就地伏诛了!”
六皇子被滚落在他脚边的带血头颅吓得倒退两步,只从那血污的乱发之间看见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忙不迭地转开了头,心中焦躁混乱,只喃喃自语了三四遍“不可能”之后,突然眼神一凛,握刀指向宁端和永惠帝,“杀了他!只要父皇死了,我就能抢在所有人之前登基成为新皇了!”
永惠帝望着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带着深刻皱纹的脸上难辨喜怒。
宁端不用他发话,就和王虎一起将地上扑来的私兵们砍翻在地。
“宁端,留个活口。”永惠帝道。
宁端的刀锋稍稍偏了半寸,锋利的刀身从最后一名私兵的肩膀刺入,将他整个人离地钉在了御书房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六皇子只听说过宁端武艺过人,却从未见过他出手,直到今日才知道这人身手这般可怕。
最后破釜沉舟的一招也就此失败,彻底成了个光杆将军的六皇子颤抖着嘴唇将手中武器丢下,终于噗通一声重重跪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父皇,儿子错了!”
永惠帝深深看了六皇子一眼,转脸对王虎道,“围住的,都杀了吧。”
这一句瞬间决定了数千上万人命运的话,从永惠帝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王虎领命而去。
想到自己很快也要成为这些刀下亡魂中的一员,六皇子忍不住发起抖来,他重重地朝永惠帝俯身跪拜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父皇原谅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吧!儿子……儿子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父皇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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