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探子虽然找到这处墓碑的墓主人去世时间与樊子期出生时正好吻合,但上头只写了唐氏,并未冠上夫姓,更是只葬在一处不闻名的墓地里头,没有和家人一道。
打探回来的生平倒是比墓碑上写得稍微详细一些,讲了一些在当地打探到的情况。
这个年纪轻轻就难产而死的小姑娘名叫唐时雨,算一算她出生时的年月,年龄却与唐新月差了不少。
“情报中说,街坊邻居口中曾语焉不详地提过姓唐的这一家人都是在樊家里头做下人的。”席向晚拿着信纸道,“她与唐新月的年纪差了八岁,两人或许是姐妹的关系?”
一户人家同辈里最年长的和最年幼的差上十几岁也是常有的事情,席元衡与席平胜就相差了十岁往上。八岁在姐妹之间倒不算差得太多。
樊家在岭南的势力之大,境内一半人都是靠着樊家吃饭的,在樊家里头做工的也是不计其数。若不是席向晚知道一些线索和内情,真要漫无目的地去找唐时雨这个人以及她与唐新月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难于登天。
“照这样看,唐新月也是樊旭海的旧识。”宁端点头道,“她保护樊子期,是因为他是她的外甥。”
听见宁端这样说,席向晚不由得为这个男人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天真和不谙世事给逗得抿唇笑了,她将信纸按到桌上,问道,“你明明见过我用樊家和樊子期去激唐新月的,怎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宁端疑惑。
“唐新月大了唐时雨八岁,但樊旭海的年纪却是和唐时雨差不多的。”席向晚道,“唐新月对樊旭海……可不只是主仆之情。算一算,她被送到席府来的时候,樊子期还没出生呢。”
宁端体味出了席向晚话中的含义,“……她爱慕樊旭海?”却给席明德做妾,甚至还愿意用性命保护樊旭海的儿子?
“这也不是什么不常见的怪事。”席向晚道,“公子哥的侍女总是要年长一些才会照顾人,侍女比主子大上八岁并不少见的。唐新月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樊旭海心生爱慕却求而不得,自她的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那股子疯狂和怨恨。”
宁端心道他就没看出来,那时候他只从唐新月眼里看出了要与席向晚玉石俱焚的决心。
“不过她求而不得的,她的妹妹却得到了,这岂不是令人又爱又恨?”席向晚想了想,接着往下推断道,“按时间来算,当唐新月得知唐时雨怀了樊旭海的孩子——甚至是她等樊子期出生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也说不定——她或许便将对樊旭海的爱意转移到了樊子期的身上。因而当樊子期来到汴京城之后,她暗中给予樊子期诸多助力,又在背后想了许多方法让我不得不接受樊家的求亲。”
在得知了唐新月与樊子期的关系之后,这个女人曾经的许多举动在如今席向晚看来都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唆使包氏在国公府诗会让席向晚出丑,是为了削她的名声使她抓住樊家这根救命稻草,心甘情愿地嫁过去——纵然包氏和席卿姿做过了头,但樊家是要造反的,樊子期娶席向晚又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等拿到玉印之后便可理所当然地休妻再娶,不必在意这污点。
使计让席存学代替席存林承爵,也是一样的道理。届时三房上位入主武晋侯府,大房一系自然成了没人理的小可怜,那时候樊家上门提亲,席向晚便是高嫁,席存林和王氏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英雄救美那一出更是唐新月又一次算计了包氏背黑锅,却让宁端给半路截了功劳。
最后一杯茶毒死席明德同样如此,是为了阻止宁端求亲成功,却晚了那么一日,还是叫嵩阳大长公主捷足先登,又有赐婚的诏书保驾护航。
一波三折,最后却全都落了个空,可唐新月对樊家……抑或说对樊子期的有求必应忠心耿耿却是一目了然的。
就连最后因为被捕入狱而惨遭灭口,都是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心甘情愿。
“她却为了一个樊家将自己的一辈子都陪了上去。”席向晚低声叹道,“更是害了别的不知道多少人。也不知她死时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害人终害己。”宁端却说得很笃定,“我想要的东西,用尽手段去夺,也不会伤及他人。”
席向晚闻言抬眼看看他,轻笑,“那你手段还得多使一些。”
宁端与她对视着,深刻的眉眼里透出一两分的茫然来,显然没听出席向晚话中隐喻。
席向晚失笑起来,她用手指弹了弹桌上信纸,“岭南如今不太平,能知道这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原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和玉印相关的情报,看来还是……”
“有的。”宁端却一口截断了她的话,又拿出一封信,“大爷爷认识宝令期间的生平,我已从当地的大营里调出来了——宝令公主身边,当时有个姓唐的下人。”
席向晚伸手拆信拆到一半,听到后半句不由得停了下来,呼吸一滞,意识到了这其中几近荒谬的联系,“唐家人和前朝有关系。是宝令假死金蝉脱壳化作了唐家人,还是那姓唐的下人暗中背叛将宝令杀死投奔了樊家?”
“宝令公主确实是死了。”宁端沉声道,“大爷爷亲自将她葬了,在营中无辜旷工一日,还受了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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