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背了手在屋中转来转去,口里道:“不可能。荣国府与贤王素来交好,岂能干这种事!”
何顺得意道:“若非今儿可巧让我撞上了,贤王还蒙在鼓里呢。”
赵承道:“可是有人故意引你过去的?你可莫当个棒槌,上了人家的当。”
何顺道:“我今儿可是财神爷相助、特送我一桩富贵的!况我还回去看了那人呢。”
赵承摇摇头:“那算个什么。”因思忖再三,向何顺道,“你在哪个茶馆喝茶的?速领我去。”
他二人便回到方才何顺喝茶的茶楼,老板小儿皆认得赵承,忙过来打躬作揖。
赵承道:“听闻你们今儿来了一个穿黑的醉汉。”又推何顺。
何顺忙指道:“就是下午那会子坐在那儿的。”又比比划划说了半日模样衣裳。
店小二道:“委实有这么个客人。”
赵承道:“他半路去了一趟茅房?”
小二道:“是!本来小的给他指了路。因茅房在小店后院里头,我们后头有几个扁豆架子,他一进去就晕了,立时回来让小人给领着去的茅房。”
何顺拍掌道:“如何!显见神仙指路,那财神爷只是来给何爷领路的!”
赵承仍然犹豫不决。
何顺将他拉到一旁撺掇道:“姐夫还等什么呢!拆穿了他们,贤王还能不奖赏你?高官厚禄滚滚而来!”
赵承思忖半日,摇头道:“荣国府素来不爱掺和天家之事,何必趟那趟浑水。”
何顺道:“念着有一日太上皇回来好封官呗。我瞧贤王大势已定,太上皇回来又何如。”
赵承只摆摆手。
打这一日起赵承便寝食难安。一头不肯信他小舅子听来的话,一头又放不下那般大功。他终究只是个六品小官,这等事一旦有误,荣国府碾死他只须一根手指头。置之不理吧又不甘心。万一是真的呢?自己都当多少年的小官了,朝中这般大变,许多七品九品芝麻官朱紫满身,他却不曾捞到半分好处。又细思一回。若当真七皇子在荣国府养着,唯有他们大太太养着的那个韩家的孩子了。只是当时太乱,这会子再想查清楚实在太难。
他遂打发了一个贴心的捕快往韩家宅子左近去打探。那边的邻居也搬走了大半,有个多舌的婆子听见他在打探韩家小哥儿,凑上来道:“那孩子实在命好!他本是韩大爷在外头同一个粉头养的,闹了数年没领进门。后韩太太终是养不出儿子来,没奈何,接了他进门。这命数好不是?一个粉头养的野种竟记在了正经太太名下!才养了不过个把月,韩大爷惹了祸,家都抄了!后来他一家子混到了城北牟尼院,韩家两个主子一个接一个死了,只留两个老妈子本是韩太太身边服侍的,哪里肯养着粉头的儿子!那野种眼见就是饿死的命,偏有位贵人的太太想养个儿子在身边,可巧那贵人在牟尼院有人认得,便荐了他。都说贵人有火眼金睛,竟看不出他是个野种、当真领回去了!听闻如今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吃着,比正经人家的孩子还享福些。”乃又指着他们家的院子咂嘴道,“连屋子都替他要回来了。只不知记在他自己名下还是那养他的贵人得了去。”
那捕快听她说的有板有眼便信了七八分。回头往牟尼院去打探一番,还有人记得此事,果然如此。只是那向荣国府大太太举荐这孩子的虽是她哥哥,她侄女儿却嫁入了定城侯府!这般一来,赵承又起疑心了。乃又托人查验户籍,也一般如那个长舌婆子所言。
赵承心中愈发颠过来倒过去的,不知当不当信。他媳妇儿见他每日念念叨叨的都快魔症了,便说:“不如你去试探一番便是。若是,他们总有几分心虚;若不是,也省的你如此挂念。依我说必是假的。顺儿打小就没那个运道,这等好事哪里能让他撞见!”
赵承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又思前想后盘算了许久,这日一咬牙一跺脚,预备去荣国府试探一二。只是他将常服与官服换来换去了好几回,终是穿着官服去了。
到了荣国府门前下马,他先问门口的小子道:“你们家爷们谁在府里呢?”
小子道:“宝二爷环三爷琮三爷都在呢。”
赵承问道:“政公不在么?”
那小子挺直了腰杆道:“二老爷今儿有文会,出门赴宴去了。”
赵承暗叫不巧。只是他鼓了数日的劲儿才敢过了,让他回去等贾政在的一日再来只怕是等不了了。便说:“下官乃是五城兵马司的赵承,求见你们家两位三爷。”
那小子应了,撒腿跑了进去,又有人请他先到门房坐会子。
不多时方才那小子过来道:“赵大人,我们家环三琮三爷有请!”
赵承强笑着跟那小子往里头,心中如怀揣了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遂到了从前宝玉的外书房绮霰斋,如今多半是石秋生在这儿呆着。小哥俩已来了。贾环换了见客的衣裳,贾琮却是一身家常打扮,都向赵承拱手道:“赵大人,好久不见。”赵承忙不迭的还礼。有丫头送上茶水点心来,他们又寒暄了几句闲话。
过了会子,贾环问道:“赵大人今日此来想是有什么事儿么?”
赵承遂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有件事儿颇为棘手,想来讨贵府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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