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贾琮飞鸽传书去了云南,将他五叔贾敘请回京中。一则他们从青尘山真远道士手中的弄来的先帝御赐金牌在贾敘手上,二则暂且也选不出一个柳老爷子不认识、又有先帝暗部头子气质的人,三则恐怕柳小七少不经事、捏不住神盾局这么多事——施黎他陪前女友上台湾府学习考察去了、甘雷领兵上北美打仗去了、穆栩老爷子因为侄孙女离婚后渣男居然过得很好心情不好。好在贾敘为了时常去台湾府见媳妇儿,早早在身边教妥了可靠之人。
旧年年底,承天府潇湘馆留守的那几个人,以贾探春、龚鲲为首,琢磨着眼看地盘子比从前大多了、南洋还掐着商贸重地马六甲海峡,须得新弄出一部商贸法来给新殖民地使。商贸上的事儿本是吕三姑在管着,并时常去请教林海;她自然跑不脱的。贾敘没法子,只得自己一个人北上回京。
他与贾琮叔侄二人联手设下了计策,依着先帝金牌并早年刘登喜替贾敘做的锦衣卫腰牌去哄柳老爷子。不曾想事儿比预想的还顺利些,那老头竟死在司徒磐的人手上。身为大内护卫,柳老爷子一辈子谨言慎行,临终前也只字未提“金牌”或是“先帝”,让贾敘极容易的便哄来了大内柳家全部子弟。如此,原先是白道的天家护卫悉数被悄悄洗黑、变成了绿林贼寇。
冯紫英那头却头疼的紧。待大火熄灭、他领人进去查看,果然不曾找到尸体;又去工部请了些营造高手来寻地道。因那太监临死前说起这地道是郭枢所建、郭枢死去多年且从不曾听说他修过什么地道,冯紫英简直不知从何处下手。
办砸了要紧事,他自然得亲自去向司徒磐请罪。司徒磐听说“郭枢”二字大惊:“你听清楚了?”
冯紫英苦笑道:“清清楚楚,委实是郭枢。”
司徒磐站了起来:“孤王去瞧瞧!”遂亲上被烧坏的废墟去了。
到了柳家逃脱的屋子,司徒磐只瞧了一眼便说:“委实与郭枢有瓜葛。”乃指着一个烧得乌黑的石佛像道,“这是晋朝传下来的东西,先帝赐给义忠亲王、义忠亲王转赐给他的,他喜欢的紧。他死后乃是刘登喜派人去查的,孤也不知当年他的家产终如何处置。”
偏这会子有冯紫英下头的人来回话,道:“这宅子刚刚建成。”冯紫英司徒磐一齐抬目盯着他,那人有点发怵,仍硬着头皮回道,“此处本是一块空地,有个从湖北来的富商年前刚买下来赶着修了这宅子,说是用来背着太太养粉头的。”
冯紫英顿时想起前两年那本《淄衣记》来。那评话写的是义忠亲王心腹、先京营节度使丁成武家的小姐与郭枢和蜀王的恩怨纠葛。除去不知蜀王家的老四究竟是不是丁小姐所生外,其余诸事皆属实。探子早已查明郭枢与丁氏有一私生子名叫丁忘机、已经死了,只是那书中说他另有外室养了私生子,不知今在何处。
《淄衣记》的来历他也查过。文稿乃是有位外地书商托一位京城书生所写,本来说好的润笔却不曾给,那书生一怒之下将此书的稿子送去他家隔壁的小书局刊印换钱。可巧那书让荣国府一位叫贾芸的子弟看了,觉得大有商机。特将稿子买下来,请人重新润色,由荣国府的中华书局刊印售卖。旋即卖遍京城、进而举国传看。
当时他只觉得荣国府的人个个会做生意;如今再看此事便有些不同了。《淄衣记》中写的是真事,其中要紧的人物还有义忠亲王和蜀王两位王爷,寻常书局纵然敢刊印也不敢大肆张扬。然而会做生意的都知道,这书必然能赚钱;偏除去荣国府、别家未必敢赚。那个外地书商所为,仿佛是诚心借用荣国府之力宣扬此书似的。若没有此书,丁忘机与丁氏这会子怕还在蜀国活得好好的。如此说来,那本《淄衣记》莫非是郭枢那个外室养的私生子绕圈子替郭枢报仇的?
郭枢本为湖北人,修这宅子的也是湖北人,委实太巧了些。可郭枢的外室子与大内护卫也能扯上关联么?他旋即一想:郭枢乃是太上皇派往义忠亲王营中的细作,且当了义忠亲王的军师。太上皇那会子要派人与他暗通款曲,委实大内护卫最合适。
想明白了这一节,又看工部的人什么也没找出来,冯紫英遂命人直挖开地面翻地道。不多时,兵士们将洞口挖了出来,顺着地道一路追到了城外的那块坟地。司徒磐也跟着过去,到了地方一瞧,那株野槐树上还溅了不少血迹,那么大的雨愣是不曾冲干净。冯紫英道:“柳家的那老头儿死了。”
司徒磐负手到坟地走了一遭,道:“查查这是哪儿。”
冯紫英指着不远处道:“翻过那个山坡就是一座庙。”
司徒磐皱起眉来:“这么近?”冯紫英点头。司徒磐道,“古怪。太巧了些。”
这会子还有些雨,柳家的人又都是飞檐走壁的主儿,寻不着什么痕迹。
其实这处地道乃是新修的。那年真明道长从四川郭家顺走了人家祖传的地道书籍图纸,星舰学院便成立了一个地道研究所专门琢磨这个。贾琮想着,自家唯有一条京中通往城外的地道,恐怕遇上个不测,遂命地道所的人进京再修一条。特将城外的出口选在一座庙左近,乃是想着一座庙有通往紫禁城的地道,说不得来日能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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