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教头目斩首,吴王心下大定,笑同几个幕僚道:“可算能安心些了。”
甄藏珠微微皱眉:“江西还未平呢。”
吴王也皱起眉来,他那位正经继位的三哥尚下落不明。叹道:“他在江西还好些,老九说他能把江西织成一个后天人种袋。如今只怕他逃去外洋。”
甄藏珠道:“他若逃去外洋反倒无碍。欧洲是西洋人的地盘,北美南洋澳洲等皆地广人稀、荒芜的紧,且过去的都是移民,他这辈子是没法子弄齐兵马的,唯有老死外洋。”
吴王道:“秦王说他还有个儿子跟着,是他早年藏起来的。”乃瞧了甄藏珠一眼。
甄藏珠闭了闭眼道:“纵有私藏的儿子,不论鲁王陈王小圣人,连庐王都能排在那位前头。”
吴王不禁点头:“说的是。如此看来,他若没死心便不能出海。”
甄藏珠道:“只是弥勒教依然有余党,除尽的好。”
包二爷含笑拿眼角瞟了下甄藏珠,道:“自然是斩草除根。头目已去,余下的小喽啰便容易了。”乃顿了顿,“王爷,臣想起一事。听陈大人说台湾府的学堂皆建得好,我们吴国的多半简陋。”
甄藏珠与陈瑞文齐声道:“学堂该翻修一下才是。”
陈瑞文道:“微臣在大佳腊瞧了不少学校,那些学生出来个个人才,好生了不得。他们还有个说法,叫‘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乃细述了他在大佳腊数所学校见闻,末了道,“这还不是他们最好的学校。难怪冯紫英要送儿子过去念书。”
甄藏珠道:“倘若我国学校也如这般,翻修怕是不成,全都得另外新建,先生也得增些。”
陈瑞文忙说:“岂止增些,要增许多!蜀国也预备依着台湾府的模样建学校呢,蜀王之三子那阵子也在大佳腊,说是看见那些新鲜玩意儿才知道理科也是极要紧的。”
甄藏珠道:“建安公主与贾环两口子在京城弄的理工学校,听闻也大的很,请的先生束修昂贵,有那书念的极好的学生、学校还倒给钱。横竖荣国府有的是钱。”
包二爷思忖道:“荣国府虽有钱,并不白花。这学校必有大用。”
陈瑞文忙说:“还用得着猜?大佳腊那些大清油路灯、留声机、脚踏洗衣机、自行车,哪样不是那些人弄出来的?别的不说,他们那留声机贵得吓人,何尝愁过卖。”
陈瑞文从大佳腊回来没少带新奇玩意儿,当中就有留声机,献给了吴王。吴王也觉得那个有趣,点头道:“养这些人委实有好处。”
甄藏珠道:“若依着陈大人所言,那学校看着要花点子钱,若教出好学生了,便如同摇钱树似的。”陈瑞文包二爷并另外两个幕僚齐声应和。
吴王看手下人都赞成,便同意了。又问此事谁来管。陈瑞文与包二爷齐刷刷跳出来毛遂自荐。吴王岂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乃瞧甄藏珠,甄藏珠眼观鼻鼻观心。吴王遂问道:“甄爱卿你看呢?”
甄藏珠道:“微臣不知。横竖微臣既没去过大佳腊,也没学过土木营造。既不知道该建成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个建法。”
陈瑞文道:“土木营造自有工匠。”
甄藏珠瞧了他一眼:“陈大人此言既出,显见全然不懂营造了。纵然陈大人主管此事,也须得选位懂得营造的大人合力。不然便是做事最大的忌讳——外行管内行。”
陈瑞文忙说:“术业有专攻下官自然知道。我国自有匠人通晓营造,”他看着包二爷道,“包大人却未必知道该修成什么模样。”他与包二爷遂争了起来。其余三人连甄藏珠在内皆扮作泥菩萨。
吴王不禁头疼。这两个人打什么主意吴王心中一清二楚,只是他也拿不定主意给谁,只得先摆手道:“孤过些日子再定夺。”乃站起身来,微愠的扫了其余三人一眼,拿起脚来走了。
到了黄昏时分,甄藏珠前脚才刚回到家,包三爷后脚便来了。眨眼睛道:“甄大哥,我爹说,莫愁湖旁有个小馆子菜肴极好,咱们俩吃一顿去?”
甄藏珠瞧着他好笑道:“这些日子先不吃那家了,吃别家吧。”包三爷瞥了他一眼。甄藏珠道,“烦劳王妃给梅姬带句话,吃过点心的何尝就会做点心?”包三爷嘿嘿笑了两声,拱拱手转身就走,连茶水都没喝一口。
这日晚上吴王并未往梅姬处去。因半道上瞧见了小女儿,让陈瑞文那妹子给拐跑了。梅姬听说后淡然一笑,命人替她预备材料,她要学做点心。
次日,吴王本来惦记着昨儿答应了陈妃的女儿今晚去看她作的诗,身旁一个太监伺机进言道:“听闻梅娘娘在学做点心,领着几个宫女太监如摆摊儿般闹哄哄的,极是热闹。”吴王心中一动,便想着这会子还早,先上梅姬那儿逛逛再看女儿不迟,便往梅姬院子而去。
平素梅姬院子门口都有人守门,今儿竟没有。大太监推开门,只见院子里头一溜儿摆了十几张四四方方的小高桌,乱糟糟跑着十来个人。桌子上摆着面盆儿、水盆儿、糖罐子、盐罐子、调料盒、馅子盒、印模子乱七八糟。梅姬挽着袖子,身前套件大围裙,头上只拿四根绿檀木簪子别住发髻,乌溜溜的映在夕阳下头。听见有人来了,梅姬一抬头,吴王便笑起来——梅姬鼻子脸上擦了两三块面粉,霎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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