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既死, 举国服丧。小世子在金陵登位吴王同一日, 先太孙于杭州加冕越王, 吴越正式分立。
越国新近立国, 事物繁杂。拉拢官员的活计归了包老三, 曾大姐也在旁相助。甄藏珠不擅这些, 遂寻大小将领一个个比武。杨安也没急着走。这回带来的都是近年从国内移民过去的子弟, 让他们多在故国留些日子也好。白天领兵帮甄藏珠压阵助势,晚上追着人家比武。
饶是杨安小将军前些年日夜习武,在甄藏珠跟前依然被秒杀得渣都不胜。打一次输一次、打十次输十次。杨安也不气馁, 屡败屡战。他手下的兵都知道将军让甄大人打得很惨,早上出操还会问他:“杨将军,昨晚赢了么?”
杨安撇脱道:“没有。”
“将军今晚再接再厉!左不过再输一回, 虱子多了不怕痒。”
“哪儿学的这是?能不能学点好话?”
两个月后, 甄藏珠将越国众将悉数打服了,慢慢悠悠回到杭州, 告诉越王:“武将已妥。”越王大喜。
六年前, 甄藏珠初来吴国。为了遮掩身份、打消包家两位爷们的疑心, 当街强抢了一个民女许氏纳为妾氏。先吴王动包家那阵子, 甄藏珠打发人将许氏和养子急匆匆接到上海城郊一处庄子藏着。如今越国已立、杂事已了。甄藏珠身为头号佐臣,不用再演戏给谁看, 遂将那母子二人接到上海城中一处宅院。
乃向许氏正色道:“两三年前你的病症便已好了。又调理了这两年, 已然痊愈。如今越国新立, 百废待兴。我比早年要忙许多,再难有闲暇照看你们。你才二十多岁。我认你做表妹, 趁年轻找个好人家吧。”
许氏呆了。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惊哭道:“老爷这是……我哪儿不好?”
甄藏珠道:“你并无不好且病症已愈。”
许氏急呼:“老爷说我有病,须得将养!如今已养好了不是?”
“是啊。”甄藏珠道,“早两年便养好了。我想着,再多调理两年踏实些。”
许氏又喊:“我的病不是好了?!”
甄藏珠道:“是好了。早已好了。”许氏张了数次口,愣没说出话来。
她本寻常女子,从没想过嫁给大官。甄藏珠抢她回府后甚是有礼,说她染了心病、唯有慢慢调养才能好。提起救她的缘故,说是她长得像故人。许氏自然以为那“故人”必是甄大人之亡妻。
最初许氏没什么想头,只觉得甄大人是个好人、发善心救她出苦海。一月一年的,整整六年过去了。甄藏珠从六品小官做到三品大官,府中没进过一个女人。许氏穿的衣裳成了绫罗,儿子也请了私塾先生教他念书。许氏少不得想着:哪有如此大官不娶妻的?甄大人待亡妻实在痴情。自己又长得像他亡妻……并甄藏珠虽对许氏循规蹈矩,却十分喜欢她儿子。只待自己病症痊愈,大约就能圆个房、替甄大人养个亲生的儿子。如此这般的念头已想了数年。好容易熬到病愈,甄大人竟要打发她走?
甄藏珠也懵了。他以为这些年待许氏之举动,意思十分清晰,只当救了个人而已。许氏应当明白意思才是。怎么瞧她这模样,像是自己负心了似的?乃思忖片刻,回身喊人请姑奶奶过来。
当年甄藏珠还顺手从鸡鸣寺里救出了个姑子,乃是甄应嘉之四女、真甄藏珠的族妹。此女还俗后在金陵做女先生。后有个擅画的学生了她的画像,不留神让其叔父瞧见了。那叔父惊为天人、苦苦求娶。甄藏珠见此人虽有几分痴意,人品家境都好,便答应了。这趟谋取吴国之前,甄藏珠先让妹子妹夫搬到上海,说是要筹建上海大学。那一家子不疑有他,当真过来做学校了。宅子本是甄藏珠预备的,故此就在隔壁。
一时甄藏珠听见外头喊“姑奶奶来了”,立时从屋里出去。甄氏忙问何事。甄藏珠回身看看身后的门帘子,低声道:“如今诸事已安。我告诉许氏找个好人家,她……懵了。”
甄氏抬目瞧了眼她哥哥,又瞧了眼门帘子:“你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告诉人家了?”
甄藏珠道:“六年前我便已说过,不过是顺手救她一救罢了。”
甄氏定定的说:“六年前说的话,几个人还记得?”甄藏珠一愣。甄氏摇头,“你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女人,人家怎么可能不多想!”
“我多年来一直以礼相待,不是明白的很?有阵子还特意去画舫吃酒。”贾琮提醒过他,这许氏单纯,只怕会多想。他遂时常同包三爷上秦淮河上吃花酒去,以为许氏得知后必不会对自己起什么心思。
甄氏啼笑皆非:“哥哥后来不是不大去了么?”
“后来我不是忙么?”
甄氏连连摆手:“你压根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乃思忖片刻,拉了甄藏珠到院子角落悄声问道,“哥哥当真对她没有一分心思?”
“没有。”
“你这辈子可是不再娶妻的?”
“不是。”甄藏珠道,“最多再过一两年便要娶妻。”他想了想,笑道,“政治联姻。”
甄氏眉头一挑:“不能吧。哥哥犯不着。”
“真的是政治联姻。”甄藏珠正色道,“为了越国。”
甄氏瞧了他半日,实在看不出真假,抿嘴道:“罢了,横竖哥哥自有主张。那位你是断乎不要了?”甄藏珠点头。甄氏遂转身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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