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晁逊与寇阿桂偶遇一位邹先生, 自称鄂国小吏, 说起鄂国向湘国求兵之事。此人连饮三盅酒道:“我们王爷奢靡惯了, 减税定是不成的。唯有以兵马强压。”乃缓缓摇头, “我们这些为臣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晁逊也吃了一盅酒道:“想那么多作甚?横竖事儿来了谁也挡不住。犹如身患绝症之人, 既然治不了, 还不若早些预备后事。”
邹先生又一气儿灌了三盅酒。“晁公子, 你可预备后事了?”
“预备了。”晁逊随口道,“我潜心学医,便是预备后事。”
邹先生拱手道:“请晁公子指教。”
晁逊吃口酒, 捏了酒盅在手道:“从联邦诸国对王室的处置来看,与历朝历代对前朝王室不同。非但不会赶尽杀绝,还挺公平的。比如燕王不卖掉燕王府他就能一直住着。他想卖, 价钱也公道。假若湘国这会子就加入联邦, 与我家而言,最大的麻烦不是日常生活, 而是地位。我那两个外甥, 自打出生便自然而然被士农工商仰视。我们全家也一样。借姐姐的光当上皇亲国戚, 见人高一等。平日里只有他们欺负人的, 没有人家欺负他们的。心里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且世上多的是人喜欢看别人从高处落下,好上去踩两脚。”他放下酒盅悠悠的道, “若没有人扶一把, 会被踩得很惨的。齐国世子本也不差, 如今已沦为酒鬼。”
邹先生思忖道:“我曾去过京城出差。医生的地位极高。”
“不止医生,凡是做学术的人地位都高。而医学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人口数量和素质。联邦要员尤其是贾琮, 现阶段最着急的便是我族人口数量太少、填不满海外殖民地。所以在最近这几十年,医学应当是联邦最重要的一门学科。”晁逊道,“到时候家里好歹有个重新支撑起家族地位之人,不至于崩塌。”
邹先生愕然片刻,轻声道:“原来晁公子不嫌医道乃贱业……是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晁逊替自己斟了酒,小饮一口道,“我学医是因为我喜欢,救治病人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心理愉悦。”邹先生站起来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又坐下,并未说话。晁逊也默然一饮而尽,道,“邹先生,为着家里人,提前改行吧。”
邹先生瞧着他道:“晁公子以为西楚盟能撑多久?”
晁逊摇头,又斟酒饮尽道:“撑一时算一时。横竖西楚盟还在一日,晁家便是我兄姊撑着,我多受用一日。撑不住再说。”
邹先生微笑道:“若能撑他数十年,晁公子岂非便宜占大发了。”
晁逊晃悠道:“我本不是老大,闲着岂非天经地义?”邹先生笑而不语。
后他们便说些闲话,不再提正事了。饭后两方拱手作别。
才一回到晁家别院,寇阿桂立时低声问道:“早上吃面那会子,晁医生叮嘱我好生扮演忠心机敏的好奴才,莫非已瞧出这个邹先生不寻常?”
晁逊笑道:“你猜今儿这个邹先生是谁?”
“谁?”
“孟昌甫乃孟子后裔,山东邹城人。”晁逊道,“邹先生便是孟昌甫本人。”
寇阿桂惊惑道:“是他?晁医生怎么瞧出来的?”
晁逊道:“我看过他的照片。”
“啊?!”
“我看过他的照片。”晁逊重复道,“这就是情报优势。”寇阿桂半日才回过神来。
歇过午觉,湘王府来了个老太监,笑容可掬召晁逊进府。晁逊才刚穿好白大褂,只得又脱下;叮嘱寇阿桂几句跟着走了。
湘王体胖,依然歪在罗汉榻上。待晁逊行了礼起来,他慢悠悠的道:“鄂国国中民乱将起,来找我国借兵。依你看借不借。”
晁逊不假思索道:“不借。”
湘王半支起身子:“为何不借?”
晁逊道:“鄂国离楚国近、离湘国远。几乎被楚国包围,与湘国不接壤。要借兵干嘛不跟楚国借?是楚国不肯借么?楚国为何不肯借?楚王极英明且不小气,不肯借兵总有缘故。”
湘王哑然失笑,点头大声道:“言之有理,楚国为何不借?”
有人笑道:“合着晁公子半分不老实。”只听脚步声响,屏风后头绕出三个人来。头一个是孟昌甫,第二个是位姑娘,第三位乃今儿街上的算命先生。说话的便是孟昌甫,他指着姑娘道,“晁公子可认得她?”
晁逊瞧了瞧,这姑娘十七八岁,俏生生羞惭惭的。思忖片刻道:“卖身葬父那位。”
孟昌甫点头:“不错。”乃含笑道,“楚国不是不借鄂国兵马,楚国亦借。只望湘国并其余几国也一并借。日后若别国有事,也盼着西楚盟诸国同出兵。”
晁逊道:“如同星际维和部队那样的?”
孟昌甫一愣:“什么?”
晁逊道:“额,可是盟国各出兵马组建成联军,应付各国军事需求?”
“大略就是此意。”
晁逊道:“那得合作无间方可。没有统一的主帅,能成么。”
孟昌甫捋了捋胡须:“在下不才,便是那统一的主帅。”
晁逊看了他两眼:“邹先生,您瞧着不像个武将,管得住各国兵士副将?”
孟昌甫泰然道:“各国兵马依然是各国将军掌管,我只居中调度罢了。”晁逊面色迟疑,假笑了一下,拱拱手没言语。孟昌甫道,“晁公子以为,此策有何不妥?还望明言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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