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嘉定十年正月二十八日,刮了许久的西北风终于稍稍弱了些。悬岛灯塔,孟希声极目南望,神情有些忧忡。在他旁边,李一挝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边吹着叶笛,一边东张西望。
“一挝,大郎将江南制造局安危托付于你我,你怎能如此怠慢!”见他这模样,孟希声抱怨道:“若是出了差池,我们百死不能赎罪!”
“放心放心,大郎当初不是教过做应急预案么,如今预案已经布置下去,岛上所有人都明白若是有事应如何去做。”李一挝咧着嘴笑笑:“预则立不预则废,咱们准备充足,还怕什么来着!”
“我不是怕万一么,若是有事,恐怕不是去年那般小打小闹了。”孟希声勉强一笑:“霍重城也来了,还带着大队人手……”
“他是怕又让那丁宫艾跑了。”李一挝撇了撇嘴:“他那帮人手,虽说枪棒娴熟,可我看未必胜得过咱们岛上的护卫。”
去年海贼攻岛之后,赵与莒虽是不曾追究那些护卫,事后更是归功于其,但自那之后,赵子曰得了赵与莒密令,将这些护卫慢慢清退。新招募来的都知道那批下场,故此日日操练,如今近百人的岛上护卫,全是义学少年一手操练出来,“令行禁止遇事不乱”八个字,已经可以做到了。
与他们相比,霍重城带来的护院根本就是一群乱糟糟的乌合之众,故此,李一挝瞧不大起他们。
“你们二人在此处瞧见什么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正谈话间,霍重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如今霍重城已是十七岁,与二人年岁相若,但个头却要高也半截,他身高膀阔,声音浑厚,与十一二岁时那模样几乎完全两样。
“什么也没见着。”孟希声道。
霍重城踏着石砌上来,举目向远处望了望,他身后的那群伴当也乱糟糟地挤上来,将孟希声与李一挝都挤到旁边。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得无趣,便向霍重城告罪了声下了山去。
“这两小厮却是无礼,咱们来了他们便走。”一大肚汉子向霍重城嘟囔道:“也是大官人宽宏,否则咱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霍重城嘿嘿笑道:“不过是上岛时被他们喝斥,你却一时记在心上,白长了那么大的肚子!”
“大官人此言是何意?”有个凑趣地来问道。
“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船能撑得,那一定如老丘这般大肚子了,可你瞧瞧,他肚子比怀胎八月的孕妇还大,却长了个小心眼儿。”霍重城一边说边笑,身旁众人无论觉得他说得是否好笑,也都哈哈出声。
他们都是些游手帮闲,仗着有两手拳脚,投得霍家庄混口吃食,自是将霍重城当着老子般顶着。霍重城失怙无父,没了管教,不过赵与莒盯他盯得极紧,他自家也是聪明人,因此倒不曾被这帮闲汉带坏了去,可一些小毛病总是难免。
“大官人,船,瞧着船了。”众人正说笑间,突然有个眼尖的喊道。
在东南方向的海面上,一艘船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船不大,象是只渔船,故此霍重城在一愣之后便笑骂道:“一艘渔船,有何大惊小怪的!”
“他是在海上颠了一日,胆子也吐出来了,故此变得无胆……咦!”方才被众人嘲笑的丘胖子抓着这机会调侃那人,但立刻自己也咦出声来:“大官人,不只一艘,有许多艘呢!”
霍重城再向海天之际望去,果然,在那艘渔船之后,又出现了数艘船,其中至少有三艘是那种二千斛左右的大海船。
“来了!”他心中登的一跳。
然后,他听得灯塔之上吹响了竹哨,一口铜钟也当当地响了起来。霍重城向江南制造局望去,原本在外边行走的人纷纷消失在屋中,片刻之间,一队又一队的护卫执着刀枪弓弩,或上刁斗,或上城墙。
刚刚下去的李一挝,更是领着六十余人小跑着冲向码头,霍重城撇了撇嘴,若是那些船中都装满了海贼,海贼数目只怕不下千余,凭这四十余人想将他们堵在港口,简直是奇谈。
“送死的蠢货,看在阿莒的份上,我便拉你一把。”霍重城在心中暗暗嘟囔了声,然后向众人道:“咱们下去!”
这些泼皮闲汉,原先都个个挺胸凸肚,一副英雄了得的模样,可此时却鸦雀无声了。听得霍重城招呼,他们才勉强向下,霍重城见了皱紧了眉:“杀一海贼,赏钱三十贯!”
钱是英雄胆,酒是绝色媒,听得有赏钱,这些泼皮闲汉都大了胆子,想到这岛上也有几百条汉子,又借着地利,未必便打不过海贼,个个又英雄起来。霍重城自家却觉着面上有些无光,好在这些泼皮闲汉不是他带来的主力,留在寨子之中的武师与他家家丁,那才是真正能打的。
自灯塔山下去,霍重城将自己的人叫齐,当他们到得寨门前时,寨门已经闭了,无论他如何叫嚷,城头的护卫就是不肯开门。霍重城一急,也上了城头,却看见原本停在码头的那艘船竟然挂上帆出了港口。
那船上自然是李一挝等人,他们将船开到港口之外,堵着进港去路,然后下锚停船,以侧舷对着正在靠近的那些大船。这船便是赵与莒他们去流求前看到的在码头的大船,如今还不算是完全完工,船上还有些东西需要装备修整,不过在近海转转,已经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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