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培已经失去联系三日了。”
皇家用于避暑的“清暑楼”,在所有内宫建筑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就象黄绍斌在临安郊外的庄院一样,巧妙利用了水力,用水来给建筑降温,进而达到清谅解暑的目的。
“先尝点冰糕吧。”赵与莒没有表露出急躁的模样,而是很随意地指了一下桌子上谢道清刚呈来的冰糕。
霍重城也不客气,拿起冰糕用小勺舀了一勺,在天子面前自然不能象当初一般大口吃嚼,他小口小口地抿着,抬眼等待赵与莒发话。
“最后一次得到张兴培消息是在流求银行吧?”赵与莒问道。
“是,臣用呈条上报与陛下,有人执张兴培所书密码字纸和伪造存折,到了流求银行,提取一百万贯制钱。”
赵与莒缓缓点了点头,流求银行人员都是经过初等学堂出来的,也经过一定的密码训练。张兴培所谓的存折密码,实际上是一组报警求援密码,翻译过来便是“钱荒、粮价、受困、求救”八字。他那存折为伪制,旁人不知流求银行之人却是能分辨得出来,按照制度,提取大额现款者须得预定提款时间,以这个借口稳住提款人之后,银行之人便悄悄上报,消息便传到了霍重城处。霍重城又紧急报给赵与莒,赵与莒拍板,与他一百万贯,不过是二十万贯制钱和八十万贯金元券。
张兴培传出的八个字已经让经过后世金融动荡的赵与莒明白,这伙人暗中在搞什么。这些日子他密切关注市场上粮价动态与纸钞市场变化,已经出现了屯粮的兆头,而临安城一些不怕死的报纸,又开始大肆渲染淮北的蝗情,不过这次他们的手段要巧妙些,经过国家新闻司拿得材料,再将历代蝗情自故纸堆中翻出来。事实上,淮北蝗灾消息才刚刚传到临安,真正情形,除了赵与莒这个天子外,便只有崔与之等少数重臣才知道,他们所渲染的,只是根据历年蝗灾进行夸大罢了。
淮北蝗灾,自然会引起米价上涨,临安粮店的行老们已经开始提价,比起张兴培失去联络的前大约涨了百分之十,因为是分三日涨的,虽然有百姓开始抱怨,但大体上还不算什么。
而临安城及附近州府的钱荒,却是越发地明显起来,不仅是临安附近,其余各地,象是扬州,也有消息传来出现钱荒。赵与莒将霍重城召来,便是布置解决之道的。
“估计便是这两天了……”赵与莒沉吟了会儿,然后振作道:“你遣人放出风声,只说自鄱阳运了一纲新制钱来了。”
在流求纳土之前,大宋最主要的产铜之地在江南西路,朝廷铸钱也在江南西路饶州永平监,永平监有运铜船二百八十艘,以四十艘为一纲,这一纲制钱,便有数十万贯。虽然数额并不算太多,但对于平息如今临安钱荒,至少能起到缓解作用。
“宣传战……这个年代之中,莫非还有人能比我玩得更好么?”赵与莒冷笑着想。
“是。”霍重城应声欲退,但又想起一件事:“陛下,楚州那边传来消息,楚州的儒生颇有狂悖之语,真德秀虽然屡次申斥,却仍无法禁止,是否需要……”
说到此处,霍重城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真德秀这人影响太大,故此虽然把他弄到了楚州,赵与莒还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同时也让霍重城遣人注意楚州那些理学儒生的言行。听得他这般报告,赵与莒摇了摇头:“国朝不以言杀士大夫,这是祖宗传来的规矩中最好的一项,若是今日朕因为他们语出狂悖而做出处置,明日便有天子以巫止谤了。另外,广梁,你手下之人要约束得紧了,他们只有打探之权,却无行动之权,若不得朕之命令,便是见着有人谋逆造反,也须忍住只做不知!”
这话是在敲打霍重城,因为两人早年的交情,霍重城掌握着赵与莒绕开朝堂建立起的国内秘谍机构,特别是在上次火烧武库事件之后,这个机构不仅对真德秀这样外放的大臣,对朝堂上赵与莒心生怀疑的几个人物,都注意进行调查。但特务政治绝不是成熟政治,更不能将霍重城手下的这个机构变成类似于明代厂卫那般扰民害官的组织。
“是,臣明白。”霍重城心中一凛,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想起自家妻子曾说的话:天子要的是件利器,但这利器不能反过来伤害天子,若是有此一日,天子便是挂念旧情,他霍重城这一世也只能在拘禁之中度过了。
出了皇宫之后,霍重城因为有心思的缘故,低头并未看见有人迎面行来,猛然间他听得一声怒喝:“咄!”
他一激灵,本能地向腰间掏去,这才想起因为入宫的缘故,一向不离腰间的手弩竟然未曾带着。就这时,两个人冲过来夹住他,他抬起头来,却看见葛洪那张老脸。
葛洪面色不豫地盯着他,挥了挥手示意抓着他的两个侍卫放开人,霍重城还待说话,葛洪冷冷地说道:“你便是职方司小吏霍重城吧,虽是天子故交,见着朝中大臣,也不应失礼才是!”
霍重城行在出宫的御道上,按理说,他一介小吏,见着身为参政的葛洪,确实是应该避让行礼。但是因为心中有事的缘故,他未曾见着葛洪,方会有此误。他慌忙行礼,刚要说话,葛洪却毫不理会,振袖便自他面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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