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李锐回到李全的府邸之中。
以他现在的身份,原本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但是李全坚决不同意,说他们亲族原本便少,若是二人都单独开府,家中实在是冷清得不象话。故此到现在为止,李锐还是住在叔父家中。
李全给他找来几个仆人使女,既有原本居于辽东的各族,也有自高丽掠来的高丽人,使女都是美女,但李锐对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回到自己屋中之后,李锐再没有在大殿上奏对呈辞的潇洒,相反,他打发走仆人使女之后,双眉紧锁,目含隐忧。
那份《大宋时代周刊》被扔在桌上,窗外的太阳光正照着它,将它染成了金黄色。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脚步之声,这并未出乎李锐意料,紧接着,他听到李全的声音:“锐儿在么?”
“叔父。”
与李全见过礼,将李全请入上座之后,李锐在下首陪着。与他神情不安不同,李全满面春风,今天李锐的表现着实出色,下朝后他晚回来,原因就是刘黑马、史天泽等人向他祝贺,说他后继有人。故此,最初时他没有注意到侄儿神情的不安,而是笑着道:“锐儿,今日朝会着实出彩,便是叔父我也不敢相信,这指点江山的便是当初那淘气的侄儿。”
“叔父谬赞了。”李锐并未因为叔父的称赞而表现得欢喜,相反,脸上苦笑更浓了:“今日之言,虽是侄儿心中酝酿已久的,但是,侄儿总觉得事情并无如此简单。”
李全也深以为然,宋国天子实在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对手,不到十岁时便开始布局,从他手中将无数红袄军带走,登基以后除史弥远灭铁木真,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天下英雄于股掌之间。
“况且……”李锐又看了看李全,然后压低声音道:“叔父与孩儿手中都无兵权,孩儿之策若是得成,立首功的也是那结手绾兵权的大将,若是不成,孩儿这献计之人便是替罪羊了。”
李全双眉微扬,他号称李铁枪,对于冲锋陷阵原是有着本能的嗜好,但现在却转职成了文官,若是在大宋,这是了不得的大喜事,可是在大元,文官地位明显不如武将。
确实如李锐所言,若是真与宋国交兵,那么手中有兵权的严实、刘黑马、史天泽等人功劳会远在他这样辛辛苦苦屯田供应粮草的人之上。经过这几年的事情,李全虽然更为冷静成熟,却不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功名利禄之心,相反,他功名利禄之心更加地强烈了,只不过被他很好地掩藏在心底罢了。
而今,李锐的话象是掀开了火山山头,露出里面翻滚沸腾的岩浆来。
“依你之意?”李全有些犹豫地问道。
“侄儿也一筹莫展,若是有办法,侄儿便不须在此伤脑筋了。”李锐苦笑道。
人力毕竟有时而穷,李锐不可能对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顿了顿,李锐又道:“好在如今天子听进了侄儿的进言,将时间推迟到天冷时节,九月与金国会盟的话,那么最快也得到十一月黄河封冻之后才出兵,来有半年时间,叔父使些劲儿,或许还可以拿到兵权。”
李全点了点头,如今只有如此了。
“不说此事,叔父,九月便要开科取士,孩儿虽是督办此事,自己却不懂那劳什子的经书策论,叔父手下那唤李治的,何不调与孩儿使唤?”
李全屯田颇有功绩,与他手下这个叫李治的人分不开,此人原是金国官宦后裔,蒙胡南倾后一度逃至河南,后又回到河北老家隐居求学,曾当过一任县令,在铁木真大举南侵时被掳去。李全得知他精于计算大衍之数,便将他要来帮助自己。听得侄儿这样说,李全微微有些犹豫:“这几年来为叔屯田有功,多亏此人,锐儿,若是你要去了,为叔这边当如何是好?”
“叔父,屯田之事已上正道,有无此人都无妨,可是科举之事,侄儿无此人却是不成。”李锐涎着脸笑了起来:“好叔父,便是帮侄儿这一遭吧。”
“那么……便如此吧。”李全无奈,虽然他又有了许多女人,可是这些女人到现在还没有谁为他生出一男半女的,若他真没了自己的后代,李锐便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将来一切都李锐的,何必吝啬一个下属!
就象蒙胡的高层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谋划一样,金国与宋国同样如此。脆弱的和平,随着宋国国力日益增长,稍有眼光些的人都意识到不能长久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战争何时爆发,以及是哪一方先动手。
金国的革新已经全面停顿下来,完颜守绪拼命收刮每一文钱,积攒每一粒米,操演军队,修整器械。对外只说是要攻打蒙胡,准备夺回黄龙府,将蒙胡自金国故地赶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完颜守绪甚至不惜向百姓许诺,再苦一到二年,打败蒙胡之后他便永不加赋。
他所控制的报纸也开始禀承旨意,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摇旗呐喊,发出了每日少吃一顿饭为国捐献一碗粮的号召——天可怜见,在宋国人一日三餐的时候,金国百姓一日两餐尚无以为续,若是再少吃一碗,当真只有寻全真派的道士们传授炼气辟谷了。
宋国的准备与金国便完全不一样了,早在报纸上传出风声之前,一船船军用物资便已经顺着长江、运河,运到徐州、襄阳、成都。在临安城中完成整训的十二万禁军,也被分别派往这三处,名义上打的是轮换的旗号,实际上是用精锐部队取代边境上的普通守军。在物资准备上,宋国有着先天的优势,粮食军械,都筹备得齐全,唯一的问题是蜀道艰难,虽然如今物资已到了成都,可赵与莒估计,再过几个月也未必能从成都运到汉中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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