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经过余天锡七年的布局,如今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无论是外围还是城内,都显得条理分明秩序井然。一条条笔直的街道将城市划分为一座座街坊,新的街坊在高大的城墙之外围绕着工厂区一块块地诞生,与之相配套的还有作为商业区与娱乐区的瓦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生活在这些新建的房子里,而他们原先在城墙内的简陋屋子,则或是转卖或是空置。
赵与荃掀开封闭式马车的窗帘,向处看了几眼,心中的嫉意不停地翻滚,让他冷冷哼了一声,将帘子一摔,将身体重重靠在座椅背上。
他是远支宗室,因为关系偏远的缘故,已经没有了任何封号爵位。幸好家中还有些资财,从他祖父一代开始便在泉州利用皇族的地位经商,到得他这一代,已经积累了巨量的财富。但是他对此仍不满足,他觉得,既然这天下是赵家的,那么身为赵家一份子的他,自然也拥有其中一部分。
象那些赚钱赚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工厂、酒楼,还有那些船运、商场,那原本是皇家产业,自应交与皇族来管理,全天下赵姓宗亲,都应该能分上一杯羹,可如今这些产业都被外人把持着,莫说姓赵的插不得手,便是那些红利收益,也没有一分用在补贴宗室生计上。
这让赵与荃心中嫉妒得发狂,和他一样,天子远支宗室当中对此心怀不满的不计其数,特别是那些家境贫困又心高气傲的,更是少不得在背地里说天子对待亲族过于“苛刻”,而对那些流求来的人又太过宽厚。
想到这里,赵与荃冷笑了声,这帮子家伙也是些不争气的。
马车穿过城门,上了御街,又拐入一处小巷,停在一处绵延的院落前。赵与荃下了马车,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据说天子在职方司下设有密谍处,专门侦查国内各种异动,不过宗室之事,他们应该插不了手,便是想插手,也无计可施——虽然靖康之难使得北方的宗室受到极大摧残,可南渡之后,皇族宗室特别是远支又迅速壮大起来,仅泉州便聚居了数千人,何况是临安。以族谱中所记来看,整个大宋皇族远支,按十万来说都是少的。密谍处再厉害,总不可能将这十万人全都监视吧。
故此,赵与荃这四下张望并不是为了防止密谍处的人,而是看看左近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当他看到停在旁边的另一辆马车和正向他行礼的车夫时,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厮倒来得早……是了,每次有赚钱的事情,他便象嗅着鱼腥味儿的猫,急不可奈。”
赵与荃一边这样想一边踏进了大门。
大门里象他这般的人还有不少,足有十余个,都是远支的皇族宗室,没有资格获得爵号官衔,却靠着这个皇亲的身份赚下了不少家当。但是,这几年来众人的生意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冲击,工业化的生产,使得他们原先依靠宗室身份获得的优势荡然无存,而单靠商贸,他们又无法竞争得过那些有蒸汽船的流求商家。
见他进来,众人都是一阵寒喧,因为同族,少不得按辈叙齿,赵与荃与当今天子同辈,辈份只能算小的,不过他资财丰厚,在这些人当中又算多的,因此免不了有人出言相讥,他只作不知。
“十六叔最近生意做得如何?”他穿过众人,不动声色地来到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托福,托福,与荃贤侄最近应当不错吧,你在泉州做那海贸,近来想是赚得盆满钵满啦?”
被赵与荃称为十六叔的名为赵希琥,听得他的话后笑得甚是可亲,但赵与荃却恨不得将他的脸都打破——他正是泉州的海贸争不过流求船队而不得不来临安寻找机会的,赵希琥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便没有想到,自己方才问赵希琥最近生意如何,也是听得他的罗织坊终于关门歇业而有意挑衅。
这些宗室聚在一起,倒不是商议什么阴谋,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赵与荃听得众人不着边际地闲扯了好一会儿,都是在说如今生计艰难,当向宗正寺请愿。但是说来说去,大伙嘴上都慷慨激昂,却没有一个挑头之人。赵与荃听得烦躁不安,想得路上所见工厂商家的繁华,忍不住叫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你们都在这商议了五六次,如今外边出了这许多事,声势也造了,便只差一纸请愿入宗正寺,此事一不违法二不逾规,有何可惧?”
“说得轻巧,与荃你为何不去递这请愿书?”赵希琥冷笑道。
“我是晚辈,在座之中,十之七八高过我与荃一辈两辈,甚至有叔曾祖辈的人物在,哪轮得到我出头?”赵与荃冷笑道:“若是我出了头,大宗正寺受了此事,却由哪个主持?天子官家最是宽厚不过,待百姓尚爱之若子,又如何会为难我等?今日在此,若再议不出事来,各家兄弟子侄还在外头惹事生非,咱们迟早都得被押送外宗正司,若只是赎罚贬责还罢了,若是庭训除名,谁消受得了?”
众人听得外宗正司都是面色一变,如今外宗正司分在泉州、福州,对于他们来说那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宗子违法,大都押送这两司处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