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的人,他所学是祖上传下来的玄术,家规却是不许用任何法术做坏事,或为自己谋利,所以祖孙三代就守着这么个义庄过活,从前朝赵宋,一直守到现在,贫苦就不说了,人丁也薄,三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里更是凄苦,孤夭贫,竟然犯了两样,孤,贫。
既然是命,那也不说什么了,老李头也认命,守着这么个义庄过活。安阳处在三省交界处,往来客商较多,时常见得到倒毙路旁的死尸,有的是本地孤寡无依的老人,有的是被打了闷棍的过路行商。不管是穷是富,是老是少,死了,都是赤条条的一个,也总得卷个草包埋了。
往日里有些富商,为了积些阴德,总会捐些钱,官府也偶尔会接济一点,老李头除了吃喝,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纸钱,香烛,棺材,寿衣,这些东西上,他为人是个善心的,就这样活了几十年,安阳县里,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个身怀奇术秘法的高人。
这几年兵荒马乱,皇上只知在大都寻欢作乐,和番僧整天弄些“演揲儿”、“天魔舞”之类,全然不顾天下已闹得水深火热,烽烟四起,人人自保都难,渐渐的再也没人施舍给义庄钱物了,老李便时常帮人家做些个杂活维持生计。
老李头挣扎活着,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全因他供养了一百多个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都是横死在安阳的外地人,或是被人打了闷棍的,或是被人害死的,天不收,地不管,也没家入来认领,生前都是可怜人,死后也是可怜鬼,有老李头在,时常给他们烧些个纸钱,供上些香火,更是开解这些孤魂野鬼,不让它们去危害旁人。
时间一长,这些孤魂野鬼拿他当个亲人一样,就这样一个人守着百十号的孤魂野鬼过日子,日子苦那就不必说了,老李帮助了这么多的野鬼,心中也颇为觉得自豪,施总比受来的开心。
可老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用秘法算了一下,竟是活不过今冬去了,他活着的时候,有人给孤魂野鬼烧纸钱,还有些香火,他死了之后,该如何是好?香火肯定就是断了,纸钱也不会在有,老李给人烧了一辈子的纸钱,供奉了一辈子的香火,死后想必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也绝不对有人给他烧点纸钱。
他都没有了,一百多个孤魂野鬼更不会有了,从那之后义庄里便是愁云惨淡,无奈之下,老李想出这么个办法,不如带着这些孤魂野鬼去抢几次阴钱,有了这些阴钱,慢慢花,总能撑过一些时日,倒不是为的自己想,老李做了一辈子善事,死后到了地府,小鬼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或许下辈子能投胎个好人家。但他怎么也舍弃不了这些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不管,这才有了几次抢劫阴钱的事。
老李将个因由说了一遍,盯着林麒和张青山,道:“老头子知道抢劫阴钱这种事,虽然不犯人间刑法,却是犯了阴司的大忌,自知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阴司还能请来人间法师,这些事都是我老头子一手做下的,有什么惩罚都朝我老头子一个人来就好,还请二位放过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
老李头说完,那些个草人立刻就躁动不安起来,吱吱吱……发出干草相互擦动的声音,看样子有些忍耐不住,就要与林麒,张青山拼个死活。老李头眼见草人躁动,喝道:“干什么了?我老头子一辈子都没用法术对付过活人,临死了,你们要帮我破了吗?”
张青山道:“既然不想与我二人为敌,为何放他们出来了?”
老李头道:“因为你们管我不到,就算惩罚,也得等老头子死了之后,你们打上门来,我却也不能束手就缚,二位,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老头还有几日好活,这些日子可还有事要做,若是没事,就请离开吧。”
张青山盯着那些草人,但见这些草人灵气十足,里面附着老李头供奉的孤魂野鬼,动作轻盈利落,更厉害的是,这些草人不是人身,能行走阴阳两界,端的是厉害非常,就连龙虎山都没有这种秘术,不由得有些忌惮,扭头去看林麒。
林麒没有走的意思,沉默了下,忽地眉头一展,开口对老李头道:“我二人是受人所托才管这个闲事,你也不必对我二人如此敌视,此事不管也可以,但我想问一句,你劫了三次阴钱,可这阴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那时,你已不在人世,又该如何是好?”
老李头幽幽叹息一声道:“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撑过一日是一日罢了。”
林麒道:“我有个主意,能解决了这事,你想不想听。”
老李头双眼霍然一亮,道:“你肯帮我?”
林麒点点头,道:“世道残酷,我却不想看到好人没个结果,我有鬼道真经一篇,可供阴魂修炼,修到高深处可成鬼仙,不过任何修炼法门,都要看机遇,领悟,鬼道修炼同样如此,全凭各人本事,修了真经,鬼身也就有了道行,最不济也能到各个庙宇,城隍,地府,当个阴差,你看如何?”
老李头再无平静模样,颤抖问道:“真有真经?”
林麒道:“我哄骗你做什么,不过,学这真经得拜我为师,听我驱策,并立下誓言契约,不得为恶人间,否则我可将你等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学与不学,全在你,若是学,劫阴钱的因果,我替你们背了,若是不学,我二人扭头就走,再也不管这事,任你死后去地府打这官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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