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如今的南京,已是大明的国都,虽是夜色已深,仍有点点灯火不熄,城中街道房屋粉饰一新,颇有新朝气象,当年朱元璋攻取集庆后,改集庆路为应天府。朱元璋为做皇帝,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最终选定这块地当“钟阜龙蟠”、“帝王之宅”的风水宝地。朱元璋征发军民工匠二十多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历时一年建成,壮丽巍峨,盛极一时。
寝宫,朱元璋端坐在龙案后,龙案之上满满的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王朝初创,要料理的事情太多,南方要稳定人心,派遣官吏,北方徐达北伐大军攻下大都,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都需要他来操心,朱元璋是个勤勉之人,事事亲力亲为,便是到了这深夜,仍是批驳奏章不停。
寝宫并不奢华,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珍贵字画,朱元璋的身后也无宫女侍奉,只有龙案上的一壶清茶,一盏明灯,巡城的更夫梆子声响,惊动正在批阅奏章的朱元璋,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清茶,问身边侍奉的小太监:“什么时辰了?毛骧在何处?可有消息传来?”
小太监急忙上前跪倒在地道:“回禀陛下,已是子时,毛指挥使刚回来,就在殿外等候。”
朱元璋道:“宣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不一会毛骧进来,跪倒在地,三呼万岁,朱元璋颇不耐烦的摆摆手,沉声问道:“林麒现在何处?可否进了京城?”
毛骧恭声道:“陛下,缇骑来报,蓝玉带着林麒已然靠近了都城,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赶到。”
朱元璋嗯的一声,点点头,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毛骧道:“清微派,龙门派,崂山的几位仙长带着各自门下埋伏在殿外,只要林麒靠近,便可一举而出,陛下放心,微臣请来的这些仙长,俱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已经布下降魔大阵,就等林麒前来。只是……到了现在,陛下也该拿出个主意来了,是杀是留,都在你一念之间。”
朱元璋瞧了瞧门外,夜色深沉寂寥,连丝微风都没有,天地之间仿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像是风雨欲来,他的心中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情绪,闷闷的让人难受,他深吸了一口气,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毛骧,毛骧跟随他很久了,早在王朝建立之前就已经是检校的一员,刺探天下军情。忠心耿耿。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的意思那?”
毛骧沉声道:“林麒断不可留,此人道法高深,天下间的孤魂野鬼都奉其为师,手下更有冷谦,周颠,佘铃铛一众异人相助,陈友谅死后,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也落入他手,更兼威望奇高,大都之战,他竖起鬼旗,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前来助拳的有一万多人,奉他为头领,当日通州群英相聚,微臣就在其中,乃是亲眼看到,其后,属下来报,伽璨真领七千域外妖魔与之对抗,连一个晚上都没有撑过去,林麒杀死伽璨真之时,助拳的江湖草莽齐声高呼鬼师名号,陛下,此人不除必然是心腹大患啊。”
朱元璋半响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道:“朕在皇觉寺出家之时就已认识他了,当初投军的一百两银子,还是他用法术给朕变出来的,这些年他帮朕不少,若没有他,朕也当不上这个皇帝,鄱阳湖大战,也是生死之中一起走过来的,若是没有他来相助,朕怕是早就死在陈友谅手中了。你让朕于心何忍?不如拿下,废了道行,挑断手筋脚筋,圈禁起来吧。”
毛骧急忙道:“陛下,万万不可养虎为患啊,你与林麒乃是私交,当年周世宗与赵匡胤比陛下与林麒交情如何?为了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计,这一点不忍就舍弃了吧。”
朱元璋沉默许久,脸上神情不动,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喃喃自语道:“朕的确是有些忌惮与他,却不是因为江湖中他的威望有多高,而是朝中有些臣子与他相交莫逆,刘伯温,常遇春,周德兴……这才是让朕最不安心的。”
说到这里,朱元璋叹息了一声,沉默良久,像是在安慰自己,更像是找一个好的借口,轻声道:“曹孟德说的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罢了,罢了……”
朱元璋的话语更像是呓语,毛骧根本听不到,俯身在地不敢抬头,朱元璋看了看龙案上的奏章,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再这件事上耗下去,沉声道:“就照你所说,引林麒进正殿,一举击杀,不留痕迹,传出消息,就说林麒是被异域妖魔半路所害,朕誓要替他报仇,命天下所有军民追杀异域来的妖魔,但凡有斩获者,朕重重有赏!”
毛骧急忙道:“微臣遵旨。”毛骧小心站起,弯腰后退,却在这时,寝宫内儿臂粗的蜡烛忽地摇晃起来,使得堂皇的寝宫变得忽明忽暗,更有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就那么轻轻的传了进来,朱元璋眉头一紧,睁大眼睛向门外看去,就见一个人影施施然从黑暗之中不紧不慢的朝着寝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走到门前停住,此人脚步一停,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有忽明忽暗的烛火发出轻微劈啪……的声响,火光映照在此人脸上,正是林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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