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秋坐在人群外。
就在他又一咕噜灌下酒水时,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张嘴巴,挂着微笑朝他走来。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刷手机的缘故,他的眼睛不再聚焦事物的全貌,而是只能碎片化地管窥其局部,因此看到的不是眼睛就是嘴巴什么的,几乎很难看到完整的人。刚意识到这点时,他被吓了一跳。为此,他特意去看过眼科医生。“你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建议找心理医生看看。”然而,心理医生也束手无策。“不过,虽然找不到病因,但可以肯定的是,眼睛的问题不大。世事看淡一些,慢慢就好了。”最后,心理医生只能这样安慰。
可近来视觉碎片化却愈发严重了。
因此,刚才那家伙走来时,他只看到了对方的嘴巴。对方虽生得一张清秀的嘴,但却不怎么修边幅,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特别是那乌漆抹黑的牙齿让人看了作呕。
对方说了句“好一个置身事外”,就在离山秋的对面坐了下来。“借酒浇愁?”他笑了笑说。见离山秋没有搭理,他转而又道:“月疏桐。妆不错,怎么称呼?”与他的牙齿迥然不同的是,吐出的话非常随和,没有高人一等的压迫感。
离山秋听老头子提起过此人。“和他老子相比他是个例外,对双方来说都是把双刃剑,就看最终谁能握住剑柄。”听说三年前连犯了几个错误,于是被迫退居了二线。
但今晚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现在的警察都像你这样不思进取吗?”
“可你不是女人。”
“这样更为恶心。”
离山秋继续喝自己的酒。
寻思了一会儿,月疏桐打来了一支烟。“三弦不错,有名字吗?”他一边给离山秋点烟一边问,得知叫“玄月”后于是回忆说,“大学时买过一把,撩妹效果比送花、遛狗都要好,可毕业后就没弹了,一直闲置在书房,都快成古董了。”谈到自己的风流事,他有些得意忘形。“能试试吗?”没等对方答复,玄月已然到了他手里。他试了试琴音,就熟练地弹起了《流水》。听他弹出的旋律,确实是练过的人,但和离山秋显然不是一个路子。
“琴不错。”
“……”
“跟他们很熟吧?”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用的是“很熟”,而不是“认识”,可见自己的心事已被其洞知十之八九。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都挂在脸上了,只要脑袋里装的不是猪粪,想知道是很容易的。
离山秋边这样想边放下酒杯。
“女的是我以前的同事。”
“似乎很在乎她?”
“我们算是朋友。”
月疏桐弹了弹烟灰。“他俩倒下时,”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
“在舞台上唱歌。”
“什么歌?”
月疏桐步步紧逼。
平复了下情绪后,离山秋回答说歌名叫《对生活起义》,强调这是自己的原创作品。其实,他算是个冷漠的人,从不屑与人争论,可一旦涉及自己的音乐,他就会情不自禁地主动起来。
“《对生活起义》。”月疏桐重复了一遍歌名,“好新奇的歌名,不过蛮有吸引力的。现在网上能听吗?”
“当然可以。”离山秋欣慰地说。
于是,月疏桐听起来了《对生活起义》。“歌很有态度。”他顿了顿,“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可又没说想起的是哪个人,而是毫无逻辑地转移到了其他的话题。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讲讲‘案发前的二十四小时’吧。”
对方冷不丁地冒了这么一句。
离山秋心说吃错药了吧?可对方的眼神却在说,他出门时是吃过药的。
但有这样查案的吗?
“脚指头想出的问题。”
“做事带情绪可不好。”月疏桐把嘴巴转向人群,微微一笑说,“如果我喊他过来,你认为你还能继续喝酒吗?搞不好连觉也没得睡。人生在世,选择很重要。”
“……”
“你是个会选择的人。”
离山秋朝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头颅正在焦躁地盘问一名假面女郎,搞得对方像是真的杀了人。
赤裸裸的威胁。
“月警官的办案逻辑很新奇。”离山秋顿了顿,“我一向都是很配合警方的,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说起话来刹不住车,唠叨半天还不得要领,朋友都很讨厌我这点。”
“我们不是朋友。”
看得出对方是真的闲。
据老头子说,此人三年前仅凭嫌犯的一句“他的心里只有儿子”,就侥幸地破了一桩女儿弑父案。也不知今天被他逮到了什么话。
离山秋在心里嘀咕。
对方又打来了一支烟,但这次他没有接。烟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抽最好别抽。他也只是心情很糟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支,平时是很讨厌这东西的。
月疏桐自个儿抽了起来。
“那就开始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吗?离山秋想起了老头子的叮嘱,于是就讲起了自己“案发前的二十四小时”。
时间倒回到2019年11月10日。当天下着绵绵的细雨,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
早上南宫沉月打电话来,问离山秋电话为什么一直在通话中,说一会在牂牁公园见个面。每次都是她临时约的他,而他的邀约却鲜有被答应的。“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凭什么要给你的寂寞买单?”他一直想这样对她说,但始终都没能说出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