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信号之后的吴元丰,片刻没有停留,而是招呼着弟兄,毅然扑向了第二道围墙。
相比起第一道纯粹木制的羊马墙,第二道墙多了砖石的基座。
而这个基座,正是当初大宋在建造马场的时候,留下来的,有一丈二尺到一丈六尺不等。金人在内层垒土,增加宽度,同时在上面加高,使得马场的围墙有了一些城墙的味道。但毕竟受限于基建水平,加上时间仓促,整个围墙只有两丈高,且一些关键的防御设施并没有建立起来。
就连石头瓦块这些俯拾皆是的东西,也没有准备太多。
面对宋军兵,有刀和弓箭就够了。
吴元丰在冲刺过程中,就听到了重箭破空的声音,紧随其后,有士兵负伤哀嚎。
一般的弓箭不会致命,但是金人的重箭穿透极强,偏偏又多被粪水浸泡过,因此中箭绝对凶多吉少。
这是吴元丰从很多溃军嘴里知道的。
可他和这五十名弟兄并不是很害怕,这倒不是说他们视死如归,看透生死,而是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一件丝绸衬衣,而且还是五层致密丝绸制成的!
拿到这件衬衣,大家伙都傻了。
难道大宋的丝绸不要钱吗?
事实证明大宋的丝绸不但要钱,还比以往贵了三倍不止。
但这却难不倒赵官家,他用最快时间,赶制出几千件丝绸衬衣,连同库藏的盔甲,一起发给了士兵们。
代价就是整个后宫,所有宗室贵人,都没了新衣服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韦贵妃还跟儿子赵构抱怨。
赵桓这个皇帝简直混蛋透顶。
你对父皇无情也就算了,我们不过是人畜无害的妇人,竟然连一点体面都没有,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原装的赵桓,是绝没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勇气,更承受不住铺天盖地的谩骂。
可现在的赵桓只会把谩骂当成夸奖,某种程度上,骂得越狠,证明他做得越成功!
穿着致密的丝绸衬衣,披着厚重的铠甲,固然没法隔绝一切弓箭伤害,但是却足以让一群人悍不畏死,奋勇向前。
吴元丰和弟兄们或许意识不到,在战场上,能不顾一切往前冲,就已经胜过了大宋的九成兵马。
他们一口气冲到了城墙下面,吴元丰率先抛出了爬城索,然后一手持刀,一手挽着绳索,就向上面冲上去了。
咚!
一支箭钉在了头盔上,一瞬间吴元丰觉得自己要死了,可并没有意识到力气流失,他兴奋地全身用力,两丈高的城墙,的确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已经稳稳站在城头。
不过另外两名士兵却没有这么幸运,一人面部中箭,摔在地上,已经重伤,另一个却是被穿透了喉咙,直接丢了性命。
五个人当中,只有三人冲上城头。
剩下的两个迅速集中到吴元丰的身边,面对着数倍的金兵,奋勇挥刀。
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有不停杀戮。
战斗,只要一息尚存,就继续战斗。
不要说君恩如天,不要讲国仇家恨,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你死我活!
开封一百多万军民,自己的父母兄弟,亲朋好友,也在其中。
不想当懦夫,就只有奋勇向前!
“杀!”
吴元丰浑身浴血,提着钢刀,疯狂砍杀。
堂堂大金勇士,竟然在后退!
天兵天将一般的金人,居然也会害怕?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尽管只是短短时间,随后又有更多人杀上来,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攀着绳索上城的宋军超过了二十人,他们在吴元丰的率领着,把金兵杀退,顺利抢占了城门!
“分出十人开门,其他人跟我冲!”
吴元丰大约的确是疯了,能打开第一道围墙,已经是大功一件。抢占第二道寨门,完全是超长发挥。
继续往前冲,你当自己战神附体,可以轻易打穿金人大营吗?
果不其然,在他的面前,金兵骤然增加,许多金兵甲胄不全,只是提着兵器,就冲了上来。
战斗杀戮,愤怒嘶吼。
金人简直被气炸了,居然真的有宋兵敢冒犯他们的尊严,夜袭牟驼岗,难道你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兵器撞击,鲜血迸溅。
吴元丰一次又一次挥刀,这个曾经轻松无比的动作,此刻已经沉重无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力气,但是他已经没有半点遗憾了。
金人到底不是天神下凡,倒在他们面前的金兵至少有三十人,尽管他们也剩下不到十个,而且个个带伤,几乎丧命,还是赚大了。
“杀!”
吴元丰举刀,还要向前冲,突然,从金人的队伍之中,冲出一员金甲将军,他手里的弓对准了吴元丰,就是一箭。
放在平时,吴元丰还可以躲避,这一刻却是不行了。
他只能把全身的力气灌注在满是豁口的钢刀上面,向着金人将军猛地掷出去。
刀刚出手,他就觉得胸口仿佛在重锤击了一下,向后栽倒。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前一秒,他听到了何蓟声嘶力竭的大吼,吴元丰嘴角含笑,重重倒在地上,像是消耗光的电池。
他们可以自豪了,金人的大营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就是其他人的任务了。
何蓟亲眼看到了吴元丰倒地,在那一刻他仿佛也被狠狠戳了一刀!
父亲何灌在不久前战死,尸体才刚刚运回城里。
令人讶异的是弟兄战死,居然比失去父亲还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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