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系天下安危,举步维艰,左右为难……都统,你不容易啊!”刘子羽感慨轻叹,他爹刘韐算是岳飞的半个恩主,俩人一起并肩作战,又一起守卫黄河,抵御金贼。
早已成了彼此知心的好友。
而正因为如此,刘子羽才清楚岳飞的担忧。
以刘锜的能力,加上他手上可怜巴巴的兵马,能跟兀术周旋,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岳飞一直秉持坚守的方针,虽然憋屈,但有他在,金人就无法渡河,无法威胁开封,这也是当初把御营前军放在这里的原因所在。
而根据目下的情况分析,金兵到底是要动了,不管是攻击哪里,或许属于岳飞的机会就来了。
可问题是岳飞能动吗?
不能!
一旦他走了,防御出现了漏洞,哪怕只分出三五个猛安给兀术,刘锜就可能撑不住,进而整个京东像河东一样溃败,然后威胁到开封……
岳飞倒不是觉得这一次开封会被攻克,毕竟有上次的经验,以城中的戒备,足以自保。
可问题是一旦金人迫近开封,整个军心动摇,士气受创,便是整个体系都有瓦解……南北的商货进一步受到打击,财税减少,便是大相国寺那边也会出事的。
大宋面临的危机丝毫没有减少。
一生悬命,存亡之间……
“若是不能保证京城确当安全,我是死也不会动的。”岳飞缓慢而坚定道。
刘子羽绷着脸,思索了片刻,才失笑道:“都统,不是我怀疑你的本事,只是你这个人外冷心热,肚子里装着一把火,很难隐忍克制……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宗老相公教给你的吧?”
提到了宗老相公四个字,岳飞的嘴角收紧,眼睛瞪圆……许久,他一声叹息,转头想要离去。
却不成想吕颐浩来了。
“官家的意思我跟你们说了,主要是岳都统,关键希望你拿出个方略来,这一战迫在眉睫了。”
岳飞黑着脸,低头不语,刘子羽也同样不语……吕颐浩愣住了,他本以为岳飞应该十分积极,毕竟赵桓栽培之恩,谁都知道,怎么到了用人之际,反而不管用了。
“岳都统,现在金人在河中府已经发动了,不管如何,完颜挞懒这边都可能出兵,甚至马上就会行动……官家身边的精锐兵马只有五六万,一旦面对五个金人万户,结果如何,不言自明……官家希望你们能主动出击,掀翻挞懒的大营,在河北打出威风来,把金兵调动起来,扭转整个大局!”
吕颐浩说到这里,死死盯着岳飞,“都统,这可是官家的意思,非是老夫信口雌黄啊!”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再往下讲,大约就是指责岳飞不忠了。
“吕龙图,末将只有一个疑问,眼下开封防御如何?”
“开封!”吕颐浩眉头皱起,“岳都统,你担心金人再犯开封?”
“不!”岳飞摇头,“我担心的是南粮北运,担心的是商货断绝,担心的是百万军民无粮,担心的是大宋江山倾颓……若真是无有确当办法,我想恳请吕龙图能向官家进言,以死守为上,静待黄河解封,挨过今年!”
吕颐浩骤然吸了口气,老脸也露出了犹豫之色。赵桓和关中诸将商讨的结果,同一直身在河北的岳飞,观察到的并不相同。
这倒是谈不上谁对谁错,毕竟位置不同,环境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可能一样,关心的重点也自然不可能一样。
可是这就出现了分歧,如果按照赵桓的意思来,不计一切代价,在河北发动反攻,万一金兵再去狠掏开封一口怎么办?
虽说赵桓不在京城,可开封毕竟还是帝国心脏,更兼着南北货运,军需供应,里面的事情多着哩,甚至可以说会造成全盘崩溃。
可放弃这次作战,让赵桓退回京兆府等地死守?
且不说关中诸军同意不,金人也未必肯答应啊!
吕颐浩粗通军务,加上这段时间的历练,眼界比寻常文官强得太多了,他凝重道:“岳都统,官家在关中着实不易。而且我来也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事实上这时候没准官家一定动兵了。不管怎么样,一切以圣旨为准。至于开封,被人打了一次,也就不怕第二次,总会过去的,你说是吧?”
岳飞低垂着头,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吕龙图,精忠报国四个字,是官家赐给臣的,这是给一个臣子天大的褒奖,岳飞时刻不敢忘怀,忠心官家,报效大宋,天经地义……若着实需要如此,我愿意分兵一半,留给刘子羽,让他统领兵马,戒备东京!”
“不行!”
几乎一瞬间,吕颐浩和刘子羽都反对了,
吕颐浩道:“岳统领,你这才是胡来,你以为可以兼顾,万一拔营不成,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岳飞何尝不知,只是眼下的这个局面,让他放弃哪一个?
以他的为人,又能放弃哪一个?
又是一阵长久的缄默,谁的心情都极为低落。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进来,将一份赵桓的手谕递给了吕颐浩。
吕颐浩接在手里,慌忙展开,只见上面有寥寥几个字……若情势危急,可用洞庭兵马!
洞庭兵马?
吕颐浩骤然想起,的确,还真有这么一支生力军。
就在动兵之前,李彦仙曾经去招降了杨幺等人,洞庭水贼被编入宋军,一共挑选了三万人,眼下这帮人都在应天(商丘),屈指算起来,也训练好几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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