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的刻薄是出了名的……要知道当年他可是答应给李邦彦一百万两的,结果恢复了燕云之后,一文钱都不敢要了。
还有韩世忠,赵桓也给了他一些西北的利益,准许老韩发财,可随着仁多保忠花钱复国,逼退大石,西北的生意也断了。
虽说这几年也给韩世忠弄了百万家产……可老韩吓坏了,根本不敢拿出来花,全都交给了夫人看管,甚至韩世忠也学着官家着布衣,修建燕京王府,也不敢多花钱。最多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跑去金库,躺在金条上面眯一会儿,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在赵桓的强压之下,还能捞到钱,虽然不多,可吕好问也算是第一人了,弄得吕好问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官家,老臣不过是略尽绵薄,又是朝廷官吏,做事情理所当然,如何能贪图回报?”
“不!”
赵桓摆手,“吕卿,便是朕给邸报写文章,也是要收稿费的……稿费和田租不一样,这个你明白吧?”
吕好问点头,“臣懂,田租是坐享其成,是盘剥食利。至于稿费,则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以文采换钱,天经地义。”
赵桓颔首,“很好,吕卿果然深知朕心……种田,做工,教学,写作……这都是在创造财富,都是挖掘一个人的能力……至于地租这种,却是实实在在的压榨盘剥,不能创造财富,反而会逼得人家破人亡,朝廷断然不能允许。”
吕好问点了点头,可又摇头。
“官家,老臣倒是有些疑惑……如果朝廷不许食利……那放贷怎么算?还有,原本在东京的时候,有很多人都靠着出租房产过活……还有一些恩荫官职,差不多都能算成坐享其成,莫非说官家都不允许?”
老吕到底是个做学问的,因此相当严谨,只是问过之后,老吕也后悔了,万一官家真的要下重手,再让他冲在前面,这把老骨头就彻底交代了,啥都不用想了。
不过令老吕欣慰的是赵桓并没有让他去得罪人,反而很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
“吕卿,虽说朝廷反对食利,但是譬如说一家有两三套房子,拿出来出租收钱,似乎也没有利益反对。还有一些借贷,是为了排忧解难,收一些利钱,也情有可原。确实不能一刀切了,但朕觉得还是要管起来,譬如说房产超过了十套,或者能走左右价钱,大肆盘剥,中饱私囊。这就不行了。还有贷款的利息,也要有个限度,超过了也不行……”赵桓说着,却又无奈苦笑,“以当下官吏的程度,只怕是管不好这些,如果强逼着他们去落实,只会变成欺压百姓,弄出麻烦一堆……治吏艰难,不光要让他们不贪不占,还要让他们老实干活……说实话,朕也没有半点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吕好问思索了少许,还真别说,官家讲的是实话,也颇有道理。
“官家,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先有人才,如今朝廷兴学力道前所未有……只要三五年之后,或许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彼时官家做事就会容易许多。”
赵桓点头,不过他有想起来一件事,“吕卿,你们家算是道学之家,名臣辈出……说实话,朕还真是有些糊涂,不懂得你们道学到底在讲什么?你能不能给朕指点迷津?”
提到了学问,吕好问深深一躬,“官家但问就是,老臣必定直言相告。”
赵桓探身,突然低声道:“吕卿,历代学者,为何执着于天理人心?”
吕好问寿眉挑了挑,竟有些瞠目结舌,过了良久,才反问道:“官家为何会有此问?”
赵桓沉吟道:“吕卿,你说了直言相告的。”
吕好问愕然片刻,无奈摇头,“官家,这本就是日头东升西落的事情,臣委实不知,官家为何会疑惑?”
“不然。”赵桓正色道:“日头东升西落,也是有缘由的……吕卿如果不愿意实话实说,朕斗胆猜测一下,你看如何?”
吕好问无奈,只能点头道:“臣恭听官家高论。”
“谈不上高论,天理人心,可是和董仲舒的天人之说有关?”
“这个……官家,其实在诸子百家之时,各派都是讲究天道的,非只儒门一家!”
赵桓摇头,“朕学问不精,吕卿用这种说辞搪塞朕,确实不够坦诚……朕问你,是不是要有天理匡正人心?”
吕好问悚然,挺直了脊背,“人生天地之间,自然是如此!”
“那天子呢?”赵桓又问了一句。
老吕顿时语塞,额角竟然有汗水流下,毫无疑问,赵桓又点到了关键。
“臣,臣以为此事很是复杂,绝非为了限制官家,还请官家明鉴!”
赵桓笑道:“你总算说出了限制这两个字!其实这套说辞不只是限制天子,也保护了皇权……得失之间,很难说得清楚的。其实朕在之前就讲过,在治国这一块,便是天子,也要守规矩,尊奉法度,不能肆意胡来。如果能把这一条在儒学当中阐明,是不是不用纠结天理?”
吕好问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官家,老臣实在是不明白,官家为什么如此看不上天理二字?斗胆恳请官家明言!”
赵桓略沉吟,便说道:“吕卿,实不相瞒,朕这些年观察下来,天终究是太过浩淼,天道人道,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譬如说金人入寇,是天命偏向胡虏,还是太上皇失德?招来了报应?天道以什么来报应,地震?蝗灾?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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