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这一次视察黄河,基本上给大宋的治河方略定了调子。
在河道走向问题上,毫不犹豫选择了北流。
首先黄河北流地势相对更低,水往低处流,只要建立好束水堤坝,就可以保持相当长时间的安稳。
而且北流牵涉的人口更少,移民也方便。
至于东流,三次回河都失败了,就不用提了。
只是在事实上,北宋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黄河都是南下夺淮,从淮河入海……之所以会出现这么个结果,还是大宋朝的锅。
为了迟滞金军,杜充充分学习了运输大队长的经验,掘开了黄河,凑巧的是掘开之后,同样没淹到几个敌人,反而是自己的老百姓受罪。
所以在历史上,靖康之变以后,黄河就开始南下夺淮。
等金国占据北方之后,已经没法收拾了,就只能勤勤恳恳给北宋擦屁股,讽刺的是赵构跑到了临安,建立了南宋,甩开了包袱,可以苟且偷安了。
一条黄河,把金国折腾够呛,又让蒙古人杀进来了。
等蒙古人接手之后,同样是个烂摊子,他们继续治理黄河,在金国身上发生的故事,又重复发生在了蒙古人身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把元朝也给灭了。
能干掉两个仇敌,北宋的操作也是没谁了。
事实上黄河的祸患到了明朝依旧在延续着,时不时就来个决口什么的。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淮河小,黄河大,南下夺淮的后果就是不断决口,泛滥。
自北宋之后的几百年,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这一大片,都成了黄泛区。
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水旱灾害不断,老百姓民生困苦,直接造成了中原衰败,甚至一直遗祸千年。
北宋士大夫们拉出来的一泡……还真是恐怖如斯!
此时此刻的赵桓,情况还算不错。
至少没有掘开河道,眼下的黄河依旧是北流为主,有八成以上的黄河水都走北流入海。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修好河堤,留出的足够的泄洪区,并且移民,种树,恢复植被。
虽然这个工程很庞大,但方向还是很明确的,
“官家,其实有件事,老臣还是不好隐瞒的。”李邦彦趁着只有两个人,向赵桓进言。
赵桓心情很好,就笑呵呵听着。
“其实吧,欧阳醉翁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当初商议回河的时候,谁还不知道六塔河承载不了黄河水啊!”
赵桓眉头挑了挑,知道六塔河不行,那为什么还有不少人坚持?
李邦彦见赵桓略带困惑,顿时心情大好,果然,还是离不开老夫这个明白人啊!
“官家,其实这个道理不难,只要把黄河水引回故道,下一次也就说不准是在哪边决堤了,毕竟黄河堤坝可是有着两边啊!”
赵桓突然吸了口气,脸色骤然变化……李邦彦把谜题点破了。
三议回河,看起来很傻,你以为大宋的士大夫在第二层,实际人家在大气层。
彼时北方的宰执居多,治河是不能治河的,只能往南边引,淹了南边的土地,我们河北的田庄不就保住了!
“官家,这事臣可不敢撒谎,以文宽夫的为人,他是干得出来的,虽说官家与士大夫共天下,可士大夫也分南北啊!”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就相当于只有士大夫算人,老百姓不算人。但是在士大夫之中,掌权的北方士大夫要比南方士大夫更像人!
毕竟在北宋国初,河北的宰执占据了相当份量,什么梅花韩氏,桐木韩氏,还有什么吕氏,王氏,都是这一派的。
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三次回河不成,反而把河北害惨了。
童贯收复燕云的时候,在河北东西路征调民夫,结果两个路,愣是凑不出三十万民夫来……由此可见,洪灾对民力的伤损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如果说单纯决策失误,那是大宋君臣蠢,可若是掺和进了党争,有南北算计,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可就不只是坏这么简单了。
简直堪称丧心病狂,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官家,臣这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能陪着官家几年……老臣只想官家多一点防备,有些人坏起来,他们就真的不是人了!”
面对李邦彦的提醒,赵桓用力点头,深以为然。有这位李太傅在身边,的确能起到以毒攻毒的奇妙效果。
“别的事情先不说了,治理黄河这块,恐怕还离不开你……朕打算雇佣一批劳力。”
李邦彦眼珠转了转,连忙道:“官家可是打算让蒙兀人治河?”
赵桓一笑,“不错,谁也没有你李太傅机敏。”
李邦彦自谦笑道:“官家把合不勒叫过去,臣要是还想不到,那也太笨了。不过臣倒是有点担心,蒙兀人虽然身强体壮,但却未必是修河最好的劳力。”
赵桓眉头挑动,再三沉吟,也不得不点头。游牧民族当然是能吃苦的,只是他们吃的苦却不是终日劳作的苦,而且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很不适合每天在一个狭小的区域干活不止。
“这么说就只能靠咱们自己了。”赵桓有点落寞道。
李邦彦犹豫了少许,突然伏身,“官家,其实这事也容易,只要让蒙兀人去高丽就食,然后弄一些高丽民夫就是了,他们还是很能干活的!”
赵桓歪头,给李邦彦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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