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仙二人回到兰若寺的时候,才知道书生死了。许仙听到消息一愣,随后叹息一声,自己终归是救不了他。但路是自己走的,别人所能做的只是提醒帮助,而不能替你做选择。
两人都是胆色过人之辈,到东厢房看了一看尸体,尸身上毫无伤痕,死去的书生脸上还带着迷醉的笑意,只有足心有一个小孔,隐隐有血流出。这种诡异的场面,饶是二人胆气不凡,也抽了一口冷气。
那书童只是对着尸体哭泣,只是哭的是自己,主人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能洗脱干系,他的下场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细细的声音更增添了一股阴冷的气氛。
许仙同宁采臣在佛殿内点起一堆篝火,趋一趋寒气,今日二人买了些东西打算晚上邀燕赤霞共饮,算作答谢昨日的招待。火上煨了酒,纸包的熟食放在一边,二人都有些沉默。本来也让那书童过来,但那书童推说要收拾一下东西再来。
许久之后,依旧不见那书童来,许仙耐不住去寻他,却在院子的草丛里发现那书童的尸体,胸口一个洞,心已经不知去向。旁边一个包裹洒落些许金银,想是这书童想卷了财物逃跑,却不知邪念一声,恶鬼临门。
篝火熊熊,身后便是庄严宝相的佛祖,是佛法无边也拿人心没有办法?还是这恶鬼杀人也是佛法的一部分?不然为何有六道轮回?为何有阴司地狱?
许仙坐着,思量着,这二人的死本就是书中应有情节,他已经尽了人事,自问无愧于心。对于他们贪财好色的行径,也没什么好感。但总有些烦扰纠缠着他,好好的人,就这样死了吗?贪财也好,好色也好,不过人之常情,就像钓者放下鱼钩,鱼儿吞食鱼儿,就算是活该吗?
燕赤霞回来才让这庭中凝滞的气氛为之一送,肩宽臂长的他大步走进殿中,哈哈笑道:“我刚进这寺门就问道这酒味了。”却又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神色“怎么了,都哭丧个脸。”
许仙看着着粗豪汉子,也感觉多了些安全感,就把今日的事一说。
燕赤霞皱着眉头,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怕是妖魅害人吧!不过人心不移,妖魅难以侵害。”语气中含着轻蔑的味道,却不知道轻蔑的是鬼还是人,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宁采臣朗声道:“正是这个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燕兄,为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许仙暗自皱眉,还是不能完全认同古人的思路,但燕赤霞长居于此,虽然每日早出晚归,但以他的能力,该是知道这里有鬼魅的,为何不管?
想想妖魅杀人的方法,许仙感叹,这位大概感觉死的人都是咎由自取吧!只是贪财好色就算是该死,也不该死在这样陷阱之下。命由天定,路却是自己的,许仙不想质疑别人的选择,但却下定决心要一扫这兰若寺的鬼魅魍魉。青虹剑就躺在身边,但还需借一人之力。
三人饮酒吃肉,三个正直豪爽之辈遇到一起真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黑沉沉的大殿里,仰俯无愧于天地的豪气、侠气、正气充斥整个殿宇。
大殿外更深的黑暗中,无数幽幽窥视的目光,为这气息所震慑,哪里敢靠近。
酒到酣处,许仙笑问燕赤霞生平所为。
燕赤霞只是略略谈及,并无丝毫自矜之色。宁采臣这才知道面前这男子是个剑侠,顿起兴趣,也是连连追问,燕赤霞无所隐晦,也都坦然道之。既不故作谦虚,也不浮夸自矜。
诛奸佞之徒,戮不义之辈,四顾而杀人,十步不留身。
如此种种,听得二人都是心驰神往,恨不能自己就是那仗剑之人,宁采臣当场便要从师此道。
燕赤霞道:“君姓刚直,可学此道,只是家中高堂尚在,怎能不取功名以侍奉老母。”
宁采臣立刻正色道:“燕兄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百善孝为先,不孝之人,也谈不上什么侠义。”说完就自罚一杯。
谈笑着,肉已吃尽,酒还有余。许仙却觉得对此二人,何须别人灌酒,自然酒到即饮,听了燕赤霞那些事迹,更是不浮一大白不足以快己心。
“我闻一诗,正是为君所做。”许仙说罢就高声诵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燕赤霞念叨着“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眼神越来越亮,大笑道:“我辈也算修行中人,岁数却不过百年,与常人无异,所求为何,不求长生不老,但求死而无憾。”
饮热酒浇胸中块垒,持冷刃舒心中意气。这世俗虽晦暗不明,但自有一人仗剑独行。
许仙深深的吐出一口酒气,高声道:“请借剑一观!”
燕赤霞慨然出示,长不盈尺,荧荧然一小剑也。目视许仙,浓眉下,一双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许仙又道:“请借剑一用。”直视着燕赤霞一双利剑般得到眸子,因为无私,所以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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