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叶子勤沉默下来不言语。心中暗中斟酌自己是否马上告辞,该告辞了,可千万不要将得罪陈嘉申的话说出来,得罪了陈嘉申,那看似不在,实际上无处不在的陈嘉申的“朋友”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谋得这样一个差事不容易,要是被调回国,那可就惨了。
陈嘉申却像是谈兴刚刚上来,不肯放过叶子勤,他顿了一下问:“怎么不说话了?说说吧,来我这干什么来了?是要捐款呢还是要我的企业股份?是老蒋要呢还是老孔要呢?或者说是你要呢?”
叶子勤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一叠声否认,“没有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哦?你来的时候不是很自豪的说是孔细细托你来的吗?现在怎么又没有了?”
“嘿嘿,此一时也彼一时。”
陈嘉申勃然大怒:“哼!你们简直是跗骨之蛆,贼心不死啊!为了两个钱,脸面都不要了吗?你回去告诉老蒋,钱我有,南桥总会的民众捐款我会一分不少的汇给他,那些钱是总会委员会早就规定好了的,在没有决议改变用途之前,我会严格按照总会上一份决定,按月汇过去,不会利用我的职权从中截留。至于我的钱,也可以给,但是要有条件!”
叶子勤感到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来,感觉到自己忽然变成了鲁迅先生文章里那个“小”,不禁羞愧难当。
陈嘉申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着脸道:“我的钱要自己管,我会派人到国内建立野战医院,哪支部队在打日本人,我的野战医院就会出现在哪里,100个团在打仗,我就配100个医院,1000个团在打仗,我就配1000个医院,决不食言!你们老蒋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接受就算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己管?反正您汇过去的钱都是支援抗战的。”
陈嘉申一怔,不怒反笑,他想起来叶子勤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国了,对自己的行为不了解也有情可原。
“好啦好啦,叶领事,我记起来了,你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吧?有些事你根本不了解,今天我这老头子就给你讲讲,听完了你何去何从自己想想,啊?”
叶子勤马上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嘉申:“愿闻其详。”
陈嘉申拿过一把扇子轻轻摇了摇,又轻轻敲了敲桌面,慢悠悠的开了口,“我就从今年我的国内之行谈起吧。”见叶子勤竖起耳朵听得认真,陈嘉申满意的点点头。
“我久居南洋,对国内政治,虽屡有风闻而未知其事实究竟如何。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1938年,我就在这里接待了一位香港的客人,他也是经商的,我问他作何商业,客人说以前经营国内矿产,最主要的经营地是广东,近年来被各级官僚借口战时统制,所有大小官僚营私舞弊,上下其手,他本来是经营锡矿石及锑矿石的,但矿场及货源全被贪吏垄断,故无法经营。我又问他了,香港人富,为何对抗战筹款不热心?你猜他怎么答?”陈嘉申将了叶子勤一军。
叶子勤似有所悟,但还是摇了摇头,他猜到了可是不想说。
“他说呀,因为香港人离广州实在是太近了,知道的太多了,诸官员贪污浪费有目共睹,重庆某大官子女在香港挥金如土,着实震惊了香港市民,香港市民感慨遗憾之余,觉得自己还比不上国内人有钱呢,还捐个屁呀!大家都灰心了,没人出来提倡,没有了热心人,当然组织不起来筹赈的风潮。香港人的狗仔队又发掘出来广东大官那个陈鸡汤,说他有数千万元,而且在香港大肆购置物业,但据说就连陈鸡汤这么有钱的官儿,在国内连前十名都排不上,那你说说前十名的该有多少钱?他们捐款打日本了吗?”
叶子勤摇摇头,表示没听说哪个大官捐款抗战。
“但这仅仅是官僚腐败,我想腐败就腐败吧,只要他们花点心思研究打日本也行啊,只要别影响抗战就行。但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广东主席不组织军队,不去军队劳军,偏偏组织了一个什么“十万人大游行”,口号喊得震天响,还向上边邀功,好像游行就能把日本人吓跑似的,儿戏而已,对抗战无所裨益,像小孩过家家,对实际防备乏精神,天天在城里开罗唱戏,真是大嘴巴一张,喷出废话就能打死日本人啊,一群笨蛋。“
叶子勤尴尬的笑了笑。
“后来我从《南洋商报》上知晓了一些延安方面的事情,但不是亲眼所见,我还是有怀疑的,后来我就想去看看,这才有了我这国内之行。我最先去了重庆,刚开始呢,看到重庆到处在大兴土木,大有蓬勃气象,实感欣慰!可是我在深入探访,远不是那么回事,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政治方面:机关各处办事员多者百余人,少者数十人,月费各以万计,不知所干何事。民众风貌呢,男则长衣马褂,像满清的遗老遗少,暮气沉沉,女人抹的红嘴唇啊,我不是说不可以抹,但你看一个个醉生梦死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旗袍高跟染红指甲……酒楼菜馆林立,一席百余元,交际应酬互相攀比,汽车如流水,公家报销汽油费,路灯大白天还亮着,工厂缺电经常停工,根本就是缺乏管理精神,没人管,都在应酬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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