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峰有5条支脉,连接着主峰成分散状,易守难攻。各条支脉山脊上和山坡上都有抗联的机枪阵地,相邻两条支脉之间的谷地成为禁地。若不管两边支脉强行进攻主峰,进攻部队就会遭到两个方向的侧射火力的打击,鬼子不敢深入谷地向前进攻,他们在等待远程火炮的到来。
日军还在运动,抵达鹰爪峰支脉山脚下的前锋也不急于进攻,而是有条不紊的构筑进攻阵地。山上,主峰与支脉上的抗联也没有主动开枪,也在构筑阵地。双方似乎极有默契,甩开了肩膀比赛似的展开了劳动竞赛。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血战前的宁静。
马迁安现在迫切需要知道敌人的兵力部署情况,但即使站在主峰上尽力远眺,也只能知道自己周边的鬼子阵势,对于再远一些的地域,到底有没有鬼子集群在做新的举措,他是不知情的。知己不知彼,不利于选择突围方向,为此他发了急电向杨靖宇求救,希望他能与美军协调,将飞机派出来进行空中侦查,指明方向。马迁安是前天知道的美空军第十四航空队特别支队抵达室韦镇的消息,虽然美军抵达的只是第一批三架,但作为侦查是够用了。
很快马迁安就收到了回电,电文:你部处境已知晓,总部正在想办法救援,望你部坚持到底!
马迁安环顾四周,放眼望去,自己周围的战士都在挥汗如雨构筑工事,大部分战士面容沉静,坚毅。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战斗,多洒一滴汗水,等会儿就可能少流一滴血。
马迁安看着默默工作的战士们,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甚至还带着一点羞愧。这支英雄的队伍打过无数的胜仗,他们在抗击侵略者的史书上抹下了浓重的一笔,他们是百战铁军,他们是常胜之师,他们拥有无尽的骄傲和荣誉。可如今因为自己的不慎,却将他们带入了绝地,他们的光荣会因此夭折吗?今天如果败亡,就是自己亲手剥夺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至死都带着一丝遗憾。
很快不远处传来几声喧闹,将马迁安的负面情绪驱散。马迁安暗骂自己一声:妈巴子的你这是干什么?近三千将士还指望你带领他们继续打胜仗呢,你倒荡起柔肠来了,混蛋!
走到发出吵闹之声的地方,马迁安很快看到两个战士正满脸鄙夷的训斥一个坐在地上不干活的人。
地上的那个人望着远方,目光呆滞,豆大汗珠从脑门上不断冒出,身体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嘟囔着:“那么多……那么多……怎么办……”
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马迁安看到远方乌压压的鬼子士兵,似乎铺满了目力所及的地方,给人造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印象,确实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至于这个瘫倒在地上的人是个什么心理,马迁安不用问也知道。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抗联近期扩充较快,一些本地的民兵被补充到主力部队,民兵中不乏没有见过“大阵仗”的人,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在部队打胜仗的时候,某些人的怯懦被掩盖,当真正的死亡危险忽然降临的时候,个人的心思再难掩盖,一些人表现出心理崩溃的情况也很正常。
马迁安不想问这个战士的姓名,也不想因为他的表现而治他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训斥他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和崩溃速度,马迁安不管旁边战士惊诧的目光,顺势坐在了这个战士的身旁,轻声问他。
“什么那么多?”
“鬼子,鬼子太多了。”战士下意识回答道。
“怎么办?”
“是呀,怎么办?”坐在地上的战士茫然的重复了一句,他已经问过无数次怎么办,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同伴鄙视的斥骂声,他不指望自己身边的这个声音会给他解答。
附近的战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热切的目光洒到马迁安的面容上,他们信任马迁安,他们爱戴马迁安,他们知道司令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们也想知道怎么办。
马迁安笑了,笑容从嘴角开始一圈圈荡漾开来,直到布满整个脸颊,他只轻轻吐出四个字。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马迁安轻轻的一句话,像一道闷雷在战士们心中滚过。这四个字彰显了无比的勇气和自信,是战士们最想听也最需要听的四个字。
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战士知道了马司令的“最新指示”,慢慢的,他们从默默念叨变成了大声呼喊。
“杀死他们!”
当处在鹰爪峰支脉一号阵地的李凤山从通讯员口中得知这四个字后,疑惑的问身边站着的朴吉松,“主峰的战士喊杀死他们,啥意思?司令可在那里,不行!我得去看看。”
朴吉松顿时哭笑不得,没好气的斥道:“老实呆着吧,咋?你想到哪里去了!”
“嗨!”经过朴吉松的训斥,李凤山也知道自己想歪了,叹了一口气辩解道:“这不,关心则乱嘛,怕他出事儿,早几年……”
“你也知道是早几年?现在提它干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了。早几年抗联的境遇可谓艰险,部队一旦陷入绝境,总有一些贪生怕死之徒不战而逃,更有甚者,甚至纠集人手杀害上级进行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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