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冷的早,立冬刚过,漫天飘雪。此时天色阴沉,地面也是堆积了一夜的雪。
宝芙院外,小厮天未亮便早起,扫出一条小路,两个婆子提着沉乌木做的大食盒,快而稳地随着一个大丫鬟走,露在袖子外的手在雪地里冻地发红。
每个盒子分三层,各色粥面小食儿透着木盒传出甜糯的香气,走的略慢的李婆子一阵吞咽口水。待到宝阁院门口,早有几个小丫头们在候着了。
大丫鬟紫云给了婆子们赏钱,笑道:“妈妈们辛苦了,天冷,买点小酒暖暖身子。”
婆子们拿着忙不迭地接了钱,直道谢,将食盒转交给小丫头子们,笑着相携离去了。小丫头们接过食盒,手脚轻快地进了里间,将各色菜品摆放好。
紫云见她们有条不紊,就撩开耳房的厚门帘,往正房走。里面流苏和百合正服侍姑娘洗漱,边上排了一溜四五个小丫头,捧着外衣牙箸巾帕等物。
裴琼昨夜贪看一本志怪话本儿,睡得晚了,今早怎么也起不来。早先醒过一次,睁开眼却懒懒得不想动,见没人发现,把睡得泛粉的小脸往直被子下藏,又沉沉睡去了。
待裴琼再次睡醒,天光已经大亮了。许是睡得过久了,裴琼半边身子都睡酥了,今日早起不似往日闹腾,只软软得任由丫头们服侍洗漱。她迷迷糊糊间,换了一身蛱蝶石榴裙。
待洗漱毕,她有了些精神,坐在妆台前让流苏梳头,她自己正戴一对玉兔捣药红宝耳坠。
镜子映出的小姑娘还尚年青,不施粉黛,但肌肤雪白,目若点漆,容色姝丽。
“姑娘,早饭摆好了。”紫云在一旁等裴琼穿戴好了,笑道。
“嗯,我们走吧。”
雪已经连下了数日,天寒地冻,裴琼的房内早已燃起地龙,因此她今日虽起迟了,但饭食还是热腾腾的。
流苏挑开厚重的毡布门帘,一阵梅花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仿佛是姑娘房里的梅花香,但是更浓甜些。”流苏回头,朝裴琼笑道。
楠木桌中央摆着梅花汤饼,边上是一罐梅粥,另有白云片雪花糕等糕点和酱瓜腐干等小菜。那香味应该就是梅花汤饼和梅粥散发出的。
汤里的梅花沉沉浮浮,色泽艳丽,形状精巧,很是逼真。
裴琼最喜欢这样精致有趣的玩意儿,嘴角笑出浅浅的梨涡,“这梅花做的真好看,盛一碗来我尝尝。”
梅花汤饼做工复杂,是用梅花和檀香末浸过的水和面揉制,取花果汁水将面团染出各种颜色,再用金制的梅花模具刻取、蒸熟。熬了一夜的鸡汤只取清汤部分,再放入蒸熟的梅花面饼。据说汤色清亮,味道鲜甜,香气清雅。
裴琼昨日看书,偶然看到梅花汤饼的古方。这样雅致的吃法怎么能不试一试?她说了这个汤,今早厨房就做了出来,另外再投她的趣儿,做了梅粥上来。
裴琼舀了一勺梅花汤,细细尝了尝,味道倒也不怎么特别,只有那梅花做的怪好看的,她一朵朵地从汤里捞梅花吃。
喝了汤,裴琼还吃了半碗粥。梅花雪水煮的粥,味道清甜,配着虾子、秋油拌的切的细细的腐竹吃很好吃。沾了糖醋的脆甜酱瓜吃着也很可口。
今日的糕点做的倒是普通,甜味似乎有些不足,裴琼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用罢早饭,雪已经停了,丫鬟们服侍裴琼穿了一件鹿麑氅,外罩正红羽纱,戴了双薄制芙蓉锦手套,手里捧着镂空八角暖炉。穿的严严实实的,去祖母处请安。
此时太阳昏昏然跳出来了,一扫之前雨雪缠绵的阴沉,金灿灿日光照在雪地里,天地一片光明。
宝芙院离府中老太太的寿安堂很近。
裴琼到了寿安堂门口,看门的婆子见是满府里最娇贵的大小姐来了,笑着迎了上来,“姑娘早上好。这一路过来可冷着了?若是冷着了您,老夫人可要心疼坏了。”
说着一路送着裴琼几人到了老夫人处。
冬日里无聊,这几日大雪,雪天路滑,天气又极冷,老夫人不让几个小的来她这混闹。此刻里屋里大丫鬟春桃正给老夫人念经书,边上围坐着几个小丫头,边绣物件边听。裴琼刚到寿安堂门前,就有婆子前来禀报。
老夫人知道裴琼来了,忙吩咐春桃春杏出去迎。
“还是小姐最有孝心,这大雪一停,就来看老夫人。”李嬷嬷在一旁笑道。
“我的糖糖最贴心,又孝顺,所以这么些孩子我最疼她。”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把佛珠放在了桌上。
“这雪停了是最冷的,不知这孩子这一路过来冻着了没有。春燕,你吩咐去调一碗兑了姜汁的热牛乳来。”
说话间,裴琼到了里屋,乖巧地朝老夫人做了个福礼。
“请祖母安。”
“来,快来祖母这儿。”
裴琼起身,亲昵地坐在老夫人身边,抱着老夫人的手臂。
“祖母,糖糖可想您了。这几日大雪,不见祖母,也不知道祖母睡得好不好,食的香不香,我在宝芙院里半点儿也放心不下。”
老夫人笑得开怀,点了点裴琼的鼻子,“你这孩子!莫不是吃了蜜,嘴怎么这样甜!”
边笑边搂着裴琼问道:“今日早起可去见过你母亲了?好容易雪停了,也该去请个安才是。”
“尚未呢。我心里最惦记祖母,雪停了就忙着来祖母这里请安。我才刚坐下,祖母茶都没请我吃一碗,就厌烦了我,要赶我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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