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传那日看起来伤得严重,其实受的只是外伤,先前的骨伤又没好全,看起来才凄惨了一些,实际却没真伤筋动骨的,即日便去翰林院述职了。
世家却没人想着再对虞传做什么——他们已经纷纷是自身难保,每一年顶替他人成绩登上金銮殿殿试的人,从今往前陆续被筛选了出来,每日都有大小官员被削去头上功名贬为庶人,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是坐不住了。
但此时的宁端身边警卫之严,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动得了的。
“他是百官之首自当如此,他的妻子席向晚却未必了。”俞家家主在一次私底下的聚会中提议道,“如果能找到她的纰漏之处,或将她带去人烟稀少之处……只要能拿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宁端定然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听我们摆布了。”
一人哑声反对道,“宁端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女人,哪怕那是他的正妻,也钳制不了他。”
“将军大约是许久不到汴京了。”李家家主笑了笑,他一张天生正直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阴霾,“如今的汴京,谁都知道宁端看他的妻子性命比他自己还重要。”
“那席向晚可不是一般人!”有人附和,“原先那樊家的樊子期也对她念念不忘,最后美色误人,栽在了此女的手里。”
声音嘶哑、被称为将军的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抓住一个女人,真能钳制住宁端?”
在场另外六位世家家主都齐齐点了头。
他们可不是对前几日动乱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宁端受了宣武帝的命令南下又匆匆北上是为了什么,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宁端冷漠了一辈子,跟头就摔在了这位年仅十六的汴京第一美人面前。
无名将军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憎恶中混合着感慨,“果真是一个样……”
他没有对其余六人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转而和他们讨论起如何将席向晚捉住的计策来。
之后几日里,随着被摘去乌纱帽的人越来越多,汴京城内的气氛似乎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席向晚却在这时候又带着齐氏和侄子去城外避暑了,随行了不少宁府和武晋侯府的下人护院等等,却没有男眷的身影。
等到日落时分,避暑的庄子上却传来消息说一直没等到席向晚的车队抵达,问是不是将时间记错了。
钱管家一惊,知道人是丢在了去庄子的路上。
这时宁端尚未回府,钱管家真要匆匆出门去亲自通知他,迎面被一支墙外而来的箭矢擦着脸颊射了过去,险些被捅了个对穿。
纯粹是个玩笔文人的钱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喊人出门去追,自己回头将入木三分的箭矢从一棵树上拔了出来——箭上穿着一张纸。
匆匆扫完这纸上内容后,钱管家马不停蹄地出了门直奔皇宫外,托守门禁军转告宁端府中有急事将他请了出来。
他却没只说出了什么事,等了两刻多钟宁端从里头出来,才悄悄地将那张纸交给了宁端过目。
不是钱管家不想细说,而是这送信之人明说了要宁端一人去救席向晚,绝不能大动干戈。
想到这人能直接往首辅府邸里头射箭伤人,钱管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照着上面说的做了,等到宁端来,才征询他的命令,“大人,怎么办?”
“我一人去,”宁端拧眉将纸上地址记下,而后将纸张递还给钱管家,“烧了。”
钱管家紧跟在宁端身后,一脸并不赞同的神色,“大人,对方一定设下埋伏,只等着您前去……至少,多带一些能隐藏自己气息的好手一道去,也能帮着救走夫人……”
他叨叨絮絮的过程中,宁端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不必。我明日上朝时分还没回来,你再去找武晋侯转告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钱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宁端一骑绝尘而去,手心的汗将捏起的纸团染湿了一半。
半晌,他才恨恨地一跺脚,掉头也往宁府的方向而去。
——什么贼人这样大胆,竟连首辅夫人也敢动!
钱管家这一晚上就没能睡着,他战战兢兢地睁着眼睛等了一夜,一点风吹草动便跳起来往外面看,希望是宁端和席向晚带人回来,可每每都是落空,等天际浮现出鱼肚白也没等到,只得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起身洗漱,直奔了武晋侯府拦住正要出门上朝的席存林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钱管家到底还是存了个心眼,只和席存林、席元衡两人私底下说了这话,没让武晋侯府的女眷下人听见。
饶是如此,席存林听见女儿女婿双双失踪,也还是惊得变了脸色,还是席元衡扶住了他,镇定道,“父亲莫要担心,或许宁首辅和阿晚是在回来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此事不能声张,还是面见陛下之后再从长计议。”
席存林深吸一口气,“速速进宫,宁大人今日早朝定是去不了了,还要先寻个借口。”
这日早朝,百官之首的位置空着,宣武帝说宁端伤势复发,请休一日,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想不明白在这个重要关头上宁端突然缺席早朝,究竟是某种暗示还是单纯的伤情。
唯独知道其中内情的几人低头窃喜,俞家家主更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哪怕宁端再厉害,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跌了大跟头,眼看着性命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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