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挝,炮管过热,不能再放了!”
负责装填的义学少年对着李一挝耳朵大叫,李一挝摘下塞住耳朵的塞子,哈哈笑道:“将炮拉回来,追上去撞他们!”
众少年七手八脚地将青铜炮自炮位推出,用铁锁固定在舱板之上,李一挝轻轻拍了拍炮管犹自发热的大炮,又忍不住笑道:“这爆仗,果然厉害!”
船上两门大炮,便是赵与莒为这艘巨船准备好的武器,巨船船首中层的巨大空舱,便是大炮藏身之处。这两门大炮,是花费了三年时间,先后耗损了赵与莒近二十万贯钱,才铸造成功,欧老根父子为此几乎都熬白了头。以成本来算,这两门大炮恐怕是世间最贵的武器,根本不可能量产,不过赵与莒对此不以为意,因为他原本就不要过多,只需要这两门来为今后量产积累经验,同时训练炮兵。
以后世而言,这大炮是十二磅短管榴炮,重六百斤,直射射程尚不足四百米,还算不得热兵器时代的王者,但在这冷兵器时期,它却是战场上无与伦比的利器(注1)。
大炮用的是链弹,主要用于海上破坏敌船帆具,是一连串散弹裹在一起,靠出膛时的压力散开,没有膛线,炮弹射程并不远,不过是二里多点。李一挝喜好火药,引发大炮的火药也是他带着几个人按着赵与莒交给的配方和工艺一点一点做出的大颗粒火药,,三年时间,他做出的火药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铸成这两门青铜炮之后,赵与莒立刻将之交与他,让他相机试炮。悬岛之外还有许多无人小岛,几乎每隔上十天半月,李一挝便会带着他这一组人,用船将这两门青铜炮运至无人小岛上练习。因为火药与炮弹不足的缘故,他们现在只能说是能将炮打响罢了。李一挝胆大,虽然如此还是将炮推了出来,给这些海贼一个“惊喜”。
赵与莒对大炮安全极为重视,装填火药的份量、动作,发射后的清理,平日里的保养,都有极严的规定,李一挝又是知晓火药厉害的,故此不曾出现过炸膛之事,火炮冷确则是用醋冷法。这种大炮,已经比起几百年后的红夷炮在外形上更为适合战场需要,而且加装了瞄准仪、高低架,象李一挝这样跟着赵与莒学过些几何学的义学少年,已经可以凭借这两样来调整射距。
因为所用主要为青铜的缘故,这种大炮射速不快,而且容易温度过高,每小时只能射出十二炮,平均五分钟才能放一炮,但可以连射四十余炮。
前装滑膛炮虽是原始,不过工艺也相对简单,以大宋的铸铜技艺,完全可以制造出这种射程两公里之内的轻型炮来(注2)。
海贼们被这超越时代的兵器吓破了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炮由于短时间内射击过多已经不能再发射了,见着巨舰向自己驶来,帆桨俱全的都不顾同伙全力逃跑,只恐慢了又遭巨舰上“妖法”袭击。李一挝嘴上说要追,可这巨舰毕竟尚未全功,他船上人手又不多,见就连失了桅杆的那些海贼船也靠着划桨在缓缓挪动,便转帆回港了。
此战两门青铜火炮共发射了十二炮,砸断了八艘海贼船的桅杆,致使海贼一艘中型海船和三艘小船沉没,几乎所有船都在碰撞中受损。海贼死伤倒是不众,但那心灵上的震憾,却是前所未有的。
这也是火炮在这个时空中第一次战例,李一挝“这爆仗果然厉害”的评论,也因之载入历史。
墙上的霍重城看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对孟希声说什么好。
“这艘巨舰,大郎称之为‘定远’,方才发声之物,大郎称之为‘火炮’。”孟希声笑了笑:“我也是初见其威,早知如此犀利,便放海贼更近些了。”
“那丁宫艾又跑了!”舌头上象是打了蝴蝶结一帮,霍重城嘟着嘴唔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完全无关的话语来。
“大官人,那船与那利器,莫非是我大宋水师之威?”被隔得远远的伴当亲随不曾听到孟希声与霍重城的对话,个个都是面目人色,便有人扬声问道。
“正是。”孟希声也大声回应:“此乃江南制造局替沿海制置使造的战舰。”
“果真是替沿海制置使造的?”霍重城嘴角弯了弯,心中一边盘算一边低声问道。
“诓他呢,若是为外人知晓了咱们有这等利器,便是不视作谋反,只怕也得没为官有了。”孟希声声音压得更低。
对于郁樟山庄的义学少年而言,霍重城也算是自己人,有些事情无须对他保密。但若不是他在悬岛亲眼见到这一幕,孟希声还是不会与他提起这火炮之事。
“也只有阿莒才能想得出这些……多智近妖,多智近妖!”霍重城半是钦佩半是不满地说道:“也不知他心是如何长的,我向来自诩聪明,在他面前却与孩童无异!”
孟希声笑而不语,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只能说大郎果真是得了仙家指点。他望着“定远”号入港,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无事了,海贼破胆,应是不敢再来。”
他这未免太小看海贼了,“定远”号与大炮之威,虽然将海贼吓得扬帆远遁,可回过神之后,也激起了海贼们的贪欲,有如此巨舰,再配以这等利器,他们完全可以纵横五洋,甚至连各国水师也不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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