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群英会”如今也算是这行在一处名楼了,不唯此处酒佳菜香,更是因为传说这“群英会”的匾额竟是当今天子贫微之时所书,天子在沂府潜邸之时,便极喜爱“群英会”的佳酿与美味。
此事虽说并无证据,但同样也没有谁会出来否认。一时之间,“群英会”东家霍重城,也成了临安城一个风云人物,加上他为人一向四海,无论是丞相史弥远府里的门客管家,还是国子监里穷得只剩下件儒衫的太学生,贩夫走卒市井之徒,无有不交者,故此便是一些小吏见也他,得会客客气气地拱手招呼,不以商贾之流视之。
干万昕在尚未得意之前,便与霍重城交好,当初他来“群英会”宴客,每一次霍重城都极给面子地直接免了他的费用,还多给他添置些菜肴。故此,他与霍重城也是称兄道弟,二人甚是随意。
“干兄,你要的流求五粮液!”霍重城将一整瓶流求酒放在他的面前:“多日不曾见着你了,还以为你把我这小弟忘了。”
“如何会忘了你,你可是天子总角之交!”干万昕笑道:“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便是现在,天子还时常令郑文叔来你处!我听史相公说了,若不是朝中那些迂阔之辈,天子少不得微服出来,寻你这故旧耍子!”
霍重城嘿嘿一笑,也不否认,他未成接干万昕的口,朝中之事,他必须避嫌。故此他转了话题问道:“今日你是独酌还是宴客?”
“一个人哪能吃喝这许多,你霍广梁当世巨富,自是舍得,我不过一清贫门客,哪有如此许多的钱钞?”干万昕似笑非笑地道。
“你这话如何说的!”霍重城愤然道:“干万昕,我是何等人也你不知晓?若是为了赚钱,我才不开这劳什子的群英会,无非是想多结交些朋友罢了。你干万昕在我处,我可曾慢待过?”
这话让干万昕脸上微红,他小气惯了的,便是一丁点儿便宜也要占,方才用言语挤兑霍重城,便是想着他又免了这一桌酒席的钱钞。如今见霍重城发怒,他也不好多说,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自然会寻个由头发作,便是不让霍重城破家,也得让他大出一回血。但霍重城身份微妙,他又有些不敢。
毕竟这可是一位能上达天听的人物,真翻了脸,史相公会为了他这一个门客去与天子为难?
“霍广梁你发什么怒,不过是玩笑罢了。”他有些讪讪地道。
“你还不知我为何发怒啊,我是因为你干万昕不将我霍广梁当作朋友!”霍重城拍了拍桌子,冷笑道:“便是请人到我这请一席酒宴罢了,当我霍广梁是朋友,便不该提钱钞之事!”
干万昕先是一愣,接着转怒为喜:“是我不是,是我不是,霍贤弟,愚兄干了这杯,算是向你陪罪。”
“这还差不多。”霍重城算是被流求酒养出来了,五钱的小瓷杯子,一仰而尽,然后便要走开。
正这时,一群年青人上了楼,干万昕见着其中一个,不禁暗自皱了一下眉头。
“听闻这群英会有流求特产,其余地方便是万金出价也买不来的,今日我请诸位来尝尝。”那人大声说话,仿佛生怕这酒楼之上众人听不清一般。
“我去招呼客人,干兄,你且稍候。”
霍重城同样见着那人,与干万昕不同,他心中倒是一喜,这事情也凑得巧,倒免得他遣人去办此事了。
那人身材五短,看上去有些眉眼溜溜,留着三缕鼠须,嗓门却极大。若是脱下那身儒服,搭上一块抹布,那便活脱脱一店小二模样了。干万昕与霍重城却是知道,此人为如今国子监太学诸生中领袖人物,姓谢,名岳,字安仁。
“谢安仁,你这一向可少来!”霍重城迎上去笑道:“你也说要请客?先把欠我的酒菜钱结了再说!”
那谢岳一愣,他旁边的诸生都露出瞧好戏的微笑,他自家都毫不尴尬,挺胸道:“霍广梁,自然是我请客,不过先记在帐上,过些时日我一块儿与你。”
干万昕听得心中一动,这谢岳便是他报与史弥远听的在国子监中上窜下跳,意欲为济王之事奔走呼号的诸生之一。这人喜任侠好交游,与霍重城认识倒是不足为奇,只是他们此时跑到“群英会”来做甚!
想到这里,他暗暗向后缩了缩,尽可能不让这群人看着自己。
霍重城将这群太学生引到他隔壁一间,等他回来时,干万昕沉吟子一会道:“广梁,过会儿会有一个叫梁成大的,你勿要声张,引他来进我便是。”
“干兄只管放心,我霍广梁做事自有分寸。”霍重城一笑告辞下去。待霍重城一走,干万昕立刻将这雅间木门关了,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起来。
“那人果真如此说了?”隔壁传来一人的声音道。
“我谢安仁还骗你不成!”谢岳的大嗓门响起。
干万昕心中有些懊恼,那人是谁,那人说了甚么,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他却不曾听到。
“济王蒙难,实非官家之过,尽是史贼所为!”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干万昕凝神而思,却想不到此人是谁,方才他只注意到谢岳,这人似乎有些不显山露水。
他自然不会认识这个人,这人并非太学生,却与太学诸生中几个首领极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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